上官元乾双眼血红,额头青筋暴起。尽管他动作很快,在沈奇刚站起就已经冲了过去,但还是晚了一步。他蹲下身去抱起小公主,她长长的眼睫毛已经一动不动了,小小的唇角一抹殷红的血。他用颤抖的手指放在她的鼻下,小心地抚过她原本粉嫩的小脸,抚净她嘴唇边的血迹。他的动作是那样的轻柔,仿佛在惧怕自己不够柔软的手指碰伤了她细嫩的肌肤。半晌,他从喉咙里吐出三个嘶哑的字:“好手段。”
上官元乾眼底的血红渐渐变得冰冷。他抬起头,冷冷看着沈奇,看着他正指向自己胸脯的剑。他嘲讽地一笑:“喋血剑?当初朕把此剑赐于你父沈一南,没想到今天却要死在此剑之下。”说罢他举手把剑尖挥到一旁,动作轻描淡写,沈奇也不知是被他的气势所惧还是别有所想,居然没有阻拦,只怔怔地看着上官元乾抱着小公主走到火堆旁边,把她放在干草上。
“一直没给你封号,因为朕想等到你母妃生辰的那一天……”上官元乾喃喃道,“罢了。从今天起,你是朕的曦月公主。曦月,原谅朕,原谅父皇……”
然后上官元乾站起身,淡淡道:“沈湛的死,也在你们计划之内吧。”
“不是。”沈起只觉心一阵抽痛,“兄长的死……是个意外。”
“意外?”上官元乾冷笑。“从你们决定逼宫的那一刻起,沈湛就注定了会死。你也会死。你们都会死。上官元禄不会让你们任何一个人活着。”上官元乾道,“其实你一直以来都很了解你的兄长,就像我了解上官元禄一样。你们沈家三代,都逃脱不了身为棋子的命运。”
“不是的!”沈奇大吼道:“我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兰台!如果知道,我就算拼着一死也会阻挡他!”
上官元乾讥诮地看着他,“你不会,你的新主子也不允许你会。多可叹,将来史书上定会留下此笔,兄为君死,弟却要弑君。”
“不要再说了!”沈奇剑指上官元乾,“大哥是武将,忠于陛下一人,我是文官,我忠诚的是大夏的国祚。只要陛下在位一天,大夏便会一日衰微一日,直到最终被楚国吞并。”
“哈哈哈!哈哈!”上官元乾对天长笑,“你们所有人,除了先皇,你们所有人都认为朕是一个无能之君。只因为朕不喜欢杀人,不喜欢战争。所以你们要逼宫,你们要杀了朕,杀了朕不够,还要杀朕的孩子,一个刚出生才三个月的孩子!朕的皇子公主们,你们统统都杀干净了罢!来啊!来啊!”他一把抓住剑尖,抵在自己的胸膛上,“杀了朕,你沈奇就是大夏第一个弑君之人!”
沈奇只觉得握剑的手发着抖,进退不得。上官元乾逼视着他,那双眼睛毫不畏惧,射出两道灼人的寒光。他只须用力一刺,一切便都结束了;就像他硬起心肠把小公主高举过顶,用力一掷一样。一下,只需要一下。然而他在那两道寒光的逼视下动弹不得。他避开那两道目光,看见天子掌心的血流出来,淌到地上,不一会儿就洇了一小滩。
沈奇终于双腿一软,无力地跪下来。
长剑铛啷一声,掉落在地。
上官元乾摊开手掌,看着掌心淋漓的鲜血,恍然若失。他重新坐下,把小公主抱起来,抱在怀里,就像她还活着一般。
沈奇瘫软在一边,呆呆地看着火上仍然在炙烤的熊肉,因为长时间的未翻动,已经烤得像一块焦黑的石头。
长夜漫漫。
两人就这样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直到火堆燃尽,洞外的天边,有了晨曦的微光。
上官元乾艰难地站起身来。小公主的身体已经完全僵硬了,青紫的小脸像戴了一张冰冷的乌铜面罩。他拖着麻木的身躯,一步步挪到洞外。他想找一个好地方,埋葬她,让她永远的睡下。
沈奇远远地跟着。他还是提着那把喋血剑,剑身血迹已干,腥红一片。
雪下了整整一夜,天地皆白。上官元乾选了一棵大树,在树下,他先用手扒开积雪,然后解下自己身上的宝剑,用剑挖了一个坑,把小公主放了进去。然后他把土填满,再把积雪堆回原处。沈奇远远地看着。
一切弄毕,上官元乾直起身来。他转过身,看到远处的沈奇,目光一滞,然后跃过沈奇的肩头,看向更远的地方。
沈奇能感觉到上官元乾的身体骤然变得僵硬。他心中先是一喜,难道是新帝的追兵已至?他期盼地转过身去,却是心中一沉。
站在雪地中的,是一头巨大的黑豹,比昨晚捕杀的黑熊要足足大上一倍。而能捕杀那头黑熊纯属运气,因为他们进洞时,那熊刚从冬眠之中醒来。
黑豹森森地看着他们,两只杀气凛凛的眼睛像刚出鞘的利剑。它的喉间发出震慑的低吼,露出比雪还清晰的獠牙。
沈奇不由自主后退半步,握紧了剑,却只觉冷汗如雨,滚滚而下。
(简宝玉日更打卡DAY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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