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齐跃进当了窑场的场长一年还没有到头,情形就急转直下了,三棵树窑场是光出成绩不出盆,最终是跟着农村的集体食堂一道黄铺了。
钱串子断了,社员们的口袋里没有钱了,迎来的是前所未有的苦日子。
齐跃进走在街上不敢抬头,他不敢看到人们投过来厌恶的目光,甚至连在街中间走路的信心都没有,总是溜边走。
没过多久齐跃进就搬家了,搬家的时候也没有和邻居们打招呼,去了哪里没有人问。
生产队长石路来找生产大队长,说现在社员们生活这样苦,我想好了一个解决的路子,那就是恢复窑场的生产。
大队长说现在也下来了文件,允许社员家庭有自留地,家庭饲养牲畜了,当然进行副业生产也是允许的,开窑场是一条正路。
听了生产大队长的一番话,石路队长兴奋起来,他连家都没回就来找褚冶彤了。
制作陶器是褚冶彤梦里都想着的事,年轻人做事不拖沓,还没有等到石队长把话说完,他就一拍胸脯说那还等啥呀,明天你就派工我们先把窑盘起来。
看到褚冶彤这样的态度石队长很感动,他来的路上还担心褚冶彤拿捏着,摆架子,讲出一些搪塞的条件来——
毕竟人家是受了委屈的,正在出力地工作,说个不用就给推到一边去,还摊了一身的不是,即使是那样做了也算不得过分。石队长很喜欢这样的人,做事实诚,咯嘣脆。
制陶手艺褚冶彤是炉火纯青,办窑场也是轻车熟路,在石队长的支持下三棵树窑场很快恢复起来了,在几里地之外人们又看到三棵树屯上空腾起了滚滚的烟柱。
每天都有几十号人在窑场里忙活着,工作繁杂,什么记工啊,烧柴啊,制作陶器的用具呀,陶器的销售啊,制作陶器的工序就更不用说了,都得有个详细的记载。
于是生产队给窑场配备了一名兼职会计,这个人叫吴为,也是生产队的会计。
吴为具有当时农村少有的小学六年级文化,是屯子里的香饽饽,也是吴为的脑子活,待人接物极会应承,见什么人说什么话,所以把个会计工作干的是顺风顺水。
三棵树窑场的生产在突飞猛进地发展着,产量日新月异,这是一宗很大的货物,指望着当地的社员来购买销售不掉,需要远销外地。
屯子里没有拖拉机,更没有汽车,运输陶器的工具就是三套马的胶轮大车。
陶器装车是个技术活,盆或者是缸、都要成套的装,陶罐则是单个地装,每套产品都呈品字形一层一层地码上去,最后装成梯形,整体要求大车走起来后产品不能在车上窜动,这是很不容易做到的。
陶器装车不容易,对车把式的驾驭技术要求更高了,陶器结实的程度和金属器皿不能比,这就要求大车得行进平稳。
三匹马拉车要捋顺调扬,不能有掰道、耍脾气的行为,车把式要选好道,因为那时候农村还全都是土道,没有一寸的公路,坑坑洼洼在所难免。
外出销售要有个掌包的,这个人就是会计吴为,他能说会道的,做销售很合适。
外出销售陶器不容易,一套盆才卖六元钱,一车陶器也就卖二百元钱多一点。如果再除去每车破损的陶器,实际的销售额每车都不足二百元。
即使如此,这也算得上当时生产队可观的经济来源,更为重要的是收获的都是现金。
那时候的生产队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个现钱,年终结算,常常是一连几年都不分红,只有到了年节的时候,生产队才借给社员每口人两块钱过个年节。
所以那个时候卖盆的钱虽然不多,但是在每个社员的心里都是一份期盼。
接连几趟的外出销售,收入的钱是一次比一次少了,一次在和车把式的闲聊中,褚冶彤就问你们这几次出去,那里村屯的道路很差呀,盆罐破损的咋这么厉害?
那个车把式随口说没有哇,那里的村道平得很,又都是沙土道,车上的东西很少破损的。
车把式的话引起了褚冶彤的担心,吴为最后一车盆交账的销售款才不足一百二十元,这几乎是一半陶器的损失呀!
这一时期三棵树窑场的生产很顺利,两座陶窑的产品质量和产量都走得好。褚冶彤来到吴为的跟前,说这几天你拢一拢账吧,我替你出去跑两趟。
吴为听了从嘴上拿下了握手牌香烟,说话有些结巴——不——用,不用——账我可以在收工后拢,那点账好拢,用不了多少的时间。
褚冶彤说收工后拢账占用你的休息时间不应该,还是要在出工的时候静下心来算账,那样也可以少出差错。
看到场长坚持要跟车去卖盆,吴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再也没有把那颗烟叼到嘴上去,直到烟头上的火已经烧到了手指,吴为才“诶吆”一声,一抖搂手把烟头甩了出去。
他一边向回走,还在嘟嘟囔囔地说,你卖就你卖,看你能卖出什么花样来。吴为在嘴上是这样说,在心里还是打起鼓来……
这一车陶器褚冶彤特意装上了盆、缸、罐等几种产品,并且还在这些产品的空隙上装了洗脸盆,烟罐等小型陶器。
这次出外销售走的依然是前几次的路线,三棵树屯向南坨子地多,都是沙土道,马拉车虽然费的力气多,行进的速度慢些,但是大车却行进的很平稳。
正是仲夏时节,原野上的枯草下面已经泛起成片的绿茵,这个时节坨子上正显现着一派独特的沙山风光——
榆树都是三株、五珠成簇地生长在一起,它们不像杨树那样挺拔笔挺,也不像柳树那样婀娜多姿,榆树的姿态万千,每一簇、每一株都各具风貌,几乎没有千篇一律的样子。
尽管榆树的枝干很少笔直,但是那各种形态的弯曲,或弯、或折、或横出、或扭曲,却都表现出顽强向上的姿态,国画风景中常有密不通风,疏可走马的论述,榆树的造型则最是符合这种画论的。
现在榆树的叶子还没有长大,然而那斑斑点点的颜色却越显得格外的翠绿,榆树钱就是榆树的种子,此时它们已经没有春天里那么抢眼了;
硬币般大小的一串串嫩绿已经转为黄色,甚至是乳白色,这些春天的使者还没有飘落到地上来,让榆树沧桑感的枝干上面挂着树钱,彰显着夏日阳光的活力。
榆树是沙山上最多的树种,是一年四季沙山的当家风光,然而此时最抢眼的却是杏花。
杏花正开的蓬蓬勃勃,坐在行进中的大车上,看到远处就像是一片又一片飘动的朝霞,待到跟前会闻到空气中飘过来浓浓的花香,蜜蜂早已经禁不住那一树粉红的诱惑,忙忙碌碌地在树间飞着,采撷着一年中最早的收获。
仲夏里的万物总是向人们传递着蓬勃向上的感觉——青草在长高,树叶在舒展,花朵在争相开放……
车把式把大鞭在手中转了三圈,鞭身在空气中呜呜作响,紧跟着就是一串脆响传向了远方,三匹牲口拽动大车在沙地上翻蹄亮掌地小跑起来;
拉前捎的是两匹骡子,一匹豆青骡,一匹红砂粒,骡子脚轻,跑的稳,最适合拉车上长途;
架辕的是匹蹄腿粗壮的野鸡红儿马子,标准前苏联的卡巴金马与呼伦贝尔草原上的三河马杂交的品种,这种马力量大,体重,性格温顺,历来是车把式作为架辕马的首选。
二
天傍晌午,大车进到了一个叫查干花的屯子里,褚冶彤让车把式减慢了行进的速度,在一个十字路口旁停下来。
“卖盆啊——三棵树窑场的盆——”褚冶彤这一嗓子,就把人们都招呼来了,来的人都是老头老太太,青壮劳力还不到收工的时候,都在地里劳作着那。
这些老头、老太太来到大车跟前,看着一车的陶器喜笑颜开,互相间又都好像是抢着话说。
这个说老嫂子,你看这个三盆多光溜,要是盛上高粱米干饭正合适;
那个老太太就接着说,又何必单拿那个三盆呢,你那一大家子人哪够的吃,我看二盆才差不离,你要是信我的,买一套盆才可以,三盆盛菜,二盆盛饭,大盆留到冬天里发黄米面蒸粘豆包。
先前的那个老太太紧跟着又发表了不同的意见,说那怎么可以,等到了冬天还要半年呢。
她的那个嫂子则再提醒她,说我可告诉你,等到了冬天人家还不定再来卖呢!
这个老太太听了嫂子的话有些为难了,她说一套盆六块钱,我的口袋里不宽绰,你借给我吧?
她嫂子听了立刻坚定地说,那怎么可以,我还要买两个盆呢!要不跟掌包的说说,贱一块钱拿一套盆吧,那个当嫂子的出了个高明的主意。
那不可以的,这是生产队的盆,不是个人的买卖,回去对不上账的,褚冶彤口气坚定地说。
到了中午收工的时候,来到大车跟前的人骤然增多起来,来买盆的人依然是以妇女为多,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女人们到了一起,就跟燕子聚会一般,叽叽喳喳地吵闹非常了。
你们是哪里卖盆的?这是开场白,啊,是三棵树窑场的,买盆吧,大小盆都有,还有二缸、三缸,洗脸盆,水罐子,合罐,烟罐子……褚冶彤不厌其烦地介绍着。
啊,三棵树窑场的,窗户眼吹喇叭名声在外呀。二姐呀,你快看看人家这东西就是稀罕人,这个周正,这个光溜。
另一个妇女则提醒说,别光看光溜,得听听声正不正,破声拉气的可不行。
褚冶彤紧接过来说,这位大妹子说的实在,质量要紧,咱这车货没有次品,不然大老远地拉出来卖给谁呀!
另一个妇女接着说,这个大哥唠的是实在嗑,一看就知道是个实诚人,这货一准错不了。
有一个妇女则接上去说,唉!我说嫂子,你是看盆那还是看人那,你要是再这么看下去我可告诉我哥了。
这个妇女可不示弱,嘻嘻地笑着说我让你胡诌,一边说着就奔着说话的妇女过去了,那个妇女一看事不好,赶紧小跑着绕过车去。
这个妇女也不去追赶,却发表了一通至理名言,她说你们都给我记住了,买东西一定要看人,人不好那东西好得了吗!
她这一说,倒把褚冶彤闹地尴尬了,站在那里只是咧嘴笑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女人们都是内当家,别看名字不在户口本的头一页上,实际上说话算数,锅碗瓢盆本来就是她们份内的事,买来用自然就更具话语权。
妇女们买东西和那些老头老太太们两回事,老头老太太不当家,买不买的往往犹豫着,只有占到了小便宜的时候才显得果断。
女人们买东西是实打实的买,上眼的东西主要是看当不当用,再要看质量的优劣,还有一个重要的方面,就是看东西新奇不新奇,要是看到了稀罕的东西,那就不愿意撒手了。
这些妇女和那些老太太买东西还有个根本的区别,就是不讲价,都是生产队的社员,她们懂得集体的规矩。
妇女们买盆不讲价,但是挑的厉害,一样的盆,她要摆上四个五个比较,反复地敲、弹,听声音,看表相是否周正、光滑,直到觉得没有任何瑕疵的时候才能够选定。
按照道理这么做并不算挑剔,陶器都是手工制作,质量上的差别很大,好在三棵树窑场名扬四方,信誉度高,一听说是三棵树窑场的盆,挑选上还差一些,实际上也真的是质量可靠。
大约也就是抽两棵烟的功夫,十几套盆就下去了,这是一车三分之一的货,褚冶彤感到满意。
卖东西是聚人气的事,一个人来买了,就会接连地有人来看,来买,几个人拎着盆、罐子的在街上走,碰见人自然会显摆,说你看人家这盆、这罐子,做的多好;
那车上还有洗脸盆呢,烟罐子,快去看看吧,那叫稀罕人。顾客的赞誉那就是活广告,有这么吸引眼球的东西,谁不活心那,人们就纷纷地聚到大车跟前来了。
人缘就是财源,本来不想买盆的,忽然看到一堆人围着大车挑货,走路不自觉地就改变了方向,都奔着这堆人来了。
货好,东西打眼,本来不想买的人也都跟着挑起来了——
那宽沿的洗脸盆光闪沿就占了盆的三分之一的容量,这个造型水不容易溅到外面去,墨黑的盆体,用手一敲嗡嗡做响,没有一丝的杂音,盆沿上五遭碗茬子按上去的整齐暗花图案,即雅致又漂亮。
在那个时代乡下人对于搪瓷盆、塑料盆,看都没有看过,就更不要说使用了。对于眼前这样的洗脸盆,每天能够用来洗脸洗手,甚至是洗衣服,那简直就可以算是奢侈品。
王大嫂回家拉来了王大哥,这倒不是买个陶器她当不起家,是因为她选中了车上的一个大家伙——二缸。她要王大哥来扛回家去,缸在东北农村过日子离不了,腌咸菜,下酱,积酸菜都得用到它。
这个二缸王大哥是相中了,但是他免不了要向大车上浏览一遭,这一浏览眼睛立刻放光了,原来他看到了那一摞乌黑闪光的烟罐子——
王大哥不由分说撇下了二缸,探身向前拿起一个烟罐来。他痴迷地欣赏着,这个东西和二碗一般大小,却只有碗的一半高,小宽沿向內窝,沿上三遭玻璃碴按上去的暗花图案,烟罐的里外光洁如镜。
这要是在里面装上金黄的蛤蟆烟……王大哥在别人家的炕上看到过陶器烟罐,那可真算是个摆设,尽管那式样还远不及这个,却已经令他羡慕不已了。
王大嫂在一旁看的明白,看样子当家的这是不想撒手了,但是不行啊,钱不给做主哇。
于是她就说王大哥,你还拿着看啥呀,还不给人家放回去。
王大哥则说放什么放,这个烟罐子我要了。
王大嫂自然知道丈夫的脾气,他要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她在心里着急,本来是让丈夫帮忙扛缸的,这下麻烦了,于是就问褚冶彤,说掌包的,这个烟罐子咋卖呀?
褚冶彤说一元钱一个。
还没有等到王大嫂说话,王大哥就着急地说这不对吧,三盆要顶它几个大才一元钱一个,这个东西怎么这样贵?
褚冶彤告诉他说烟罐虽小,却很费工,它是炕上的摆设,在制作过程中要经过特殊加工处理的。
褚冶彤的解释让王大嫂忽然得了理由,忙对丈夫说咱也不图摆设,你那烟叶子就用袜桩子缝个口袋装了得了。
王大哥真是犟脾气,他坚定地说那可不行,我就是不买缸,也一定要买这个烟罐子。
王大哥执意要买烟罐子,可不是因为脾气犟,它体现出来的是这一方的烟文化,在早些年间东北大荒片上的人家,就讲究拥有三件宝——快马、烟袋、羊皮袄。
这烟袋竟排在了第二位,抽烟有这么重要吗?
那个时候在东北种地,都是新开荒,土生、草高、活计累,只有抽上一袋冲劲十足的蛤蟆烟才解乏,所以那时候东北人管抽烟叫吃小锅。
家里来了客人,第一件事就是先把客人让到热炕头上,紧接着就是装上一袋烟递过来,如果烟具是铜锅玉石嘴的烟袋,陶器烟罐装着金黄的烟叶子,那主人可就体面了,所以这些烟文化的传统就一直延续到现在。
褚冶彤一看王大哥这真是个诚心的买茬,就说这样吧,我看这位老弟真是诚心,烟罐子可以一半的价钱拿走,但是有个要求——
你看这也晌午了,你回家去给我们拿两个饼子和一根黄瓜咸菜来,我们在这里吃一口,垫垫肚子,你看可以吧?
王大哥、王大嫂听了,连连感激,乐颠颠地扛着缸,拿着烟罐子回家去了……
三
一车陶器在查干花屯卖掉了一半,到了下午出工以后,褚冶彤看来买盆的人冷清了,就让柱子套车准备去下一个屯子。
柱子先把辕马套好,把马槽里吃剩的莝草折进袋子里,然后再套两个前稍骡子,褚冶彤则把一地的陶器归拢到一起,重新装车用绳子拢好。
春天种地是个农忙季节,那时候种地都是马犁杖,牛犁杖,没有拖拉机,一副犁杖后面跟着五个人——扶犁的、点种的、滤肥的、扶拉子的、踩格子的,一长串,才能把播种的工序做完。
这样拖拖落落的种地法,半天下来也种不了几亩地。这是传统的种地模式,从老辈上到生产队一直都没有改变。
灰褐色的土地刚刚犁过,湿润润的,土上还可以看到曲麻菜、蒲公英、苦麻子、车前子等野菜白花花的根,大车从田地旁经过,微风中可以嗅到新土的气味。
庄稼人对于这气味十分亲切,春天在每个人的心里都会萌生着许多美好的憧憬。微风让人感到格外地惬意,温暖而不躁热,褚冶彤向远处望着——
远处的地气正在上升着,景象似乎是一片一片的水,一切都在动,就连树林、沙山都是影影绰绰的,这一切如憧憬一般的飘渺,褚冶彤的憧憬并不复杂,他盼望着在那些树林、沙山的后面有村屯的出现。
有清脆的鞭声传过来了,是牧羊人在驱赶羊群,这里已经是内蒙地区,生产队除了耕地,还有大片的草原,畜牧业在这里和农业齐头并进。
很快就在不远的地方出现了大群的牲畜,并且还有断断续续的狗吠传过来。
大车驶过了一片草原,又驶过了一片坨子,大约又行进了十几里地,前边才出现了一片村屯的影子。
内蒙地区幅原旷,屯子稀,村屯之间近的也要相距十几公里。这里都是平原,你看着要到地方了,走到跟前去却要个把小时。
柱子看看太阳已经偏西,心里有些着急,大鞭在手中拧了两个劲,“啪啪”地几声轰响,三匹牲口懂得主人的心意,翻蹄亮掌拽起大车,向村庄里驰去。
大车驶进了一个叫做草眊兔的屯子,这个屯子名也叫的忒通俗,蒿草繁茂野兔子多,但是却极形象地反映出了它的原始风貌。
褚冶彤照常是让柱子在屯子的正街上卸了车,搬过来马槽给马填了草料,让马一边吃着,一边叫卖着陶器。
草眊兔屯子不大,也就四十几户人家的样子,也许是屯子小,各种买卖光顾得少,所以当大车一停下来,买陶器的人就呼啦一下子围上来了,另方面也说明了陶器的实用性,乡村里过日子离不开这个。
这一波来买陶器的依然是老年人居多,这些人的特点是议论多,评价多,什么盆大罐小了,什么缸深盘子浅了,什么洗脸盆做得精,烟罐子做得巧了等等……
尽管这些老头老太太们都发表了一通热情洋溢的赞美之词,到头来还是说的多买的少,看来这些老人还是空有其尊,少有实权。说这些老头老太太们是来买盆的,还不如说是来参观,开开眼界,凑凑热闹的。
但是这种凑热闹也是极重要的广告形式,你要是没有这一堆人在这里,就谁都不注意这里了,现在是一堆人在这里吵吵嚷嚷,行人们目光所及,脚步自然也就跟着移向了这里。
极其关键的时刻到来了,在地里做活的社员们收工了,这是购买陶器的主力军。
果不其然,这一波人的到来,可是给陶器找到了主人,也不管男工女妇,只要把缸、盆的在手上看过一遭,好字出口,随之便放在了一边,这也就广而告之,东西我要了。
当家的就是当家的,办事爽快麻利,两袋烟的功夫,十几套货就卖出去了。
褚冶彤向远处望了望,夕阳已经沉到地平线下面去了,户户炊烟升起,远处的一片鞭声渐近,畜群已经归牧了。
忽然来了三个人挑盆,其中一个妇女问你们是哪个窑上的?
看样子她只是随便的搭讪,嘴上这样问,眼睛却看着那些盆。褚冶彤忽然觉得这个声音的亲切,虽然分别了很长时光,但是在心里却从未忘记——桂花!
褚冶彤失口喊出,那个妇女听到这一声,抬起头看着褚冶彤说是你——冶彤!
四
没想到褚冶彤和刘桂花现在见面了,这已经是分别多年的事情了,和记忆中比较两个人都显得更加成熟了;刘桂花已经和当年的小昭君判若两人,颜面已经变得黝黑,眼角上过早地布满了浅浅的皱纹。
两个人也不客套,刘桂花说眼见得日头已经落下去了,你也不要再到别的屯子去,就到我家去住吧,这也是褚冶彤想要说的话,分别了这么久的知心,千言万语唠不完那。
对于刘桂花的邀请褚冶彤也没有客气,卖盆在外住宿是经常的事,看到褚冶彤没有拒绝,刘桂花知道是默许了,就说你们先卖着,我回去做饭,等一会齐跃进来接你们。
齐跃进来了,他见了褚冶彤格外地客气,说这真是山不转水转,咱哥俩总有见着的一天,桂花说是你来卖盆了,我就急忙地赶过来,这喊了半天卖盆早就饿了吧,桂花已经把饭做好了,我们回家去唠吧。
地上还有十几套盆没有卖,看到今天是卖不完了,褚冶彤就让柱子收拾了马槽,他也帮着牵马套车,然后装上陶器,一同去了齐跃进家。
车卸到齐跃进家的院子里,他又找了生产队长,答应把马牵到生产队的马厩里喂上了,柱子和饲养员作了交代,这才二次回到齐家来。
刘桂花已经把饭菜做好了,苦春头子,正是乡村人家伙食最不济的时节,却有两个菜端上了桌,一个炒鸡蛋,一个炖干豆角;
这个菜里虽然没有肉,但是荤油还是搁了不少,使那干豆角上显得油汪汪的,一股香气随之扑鼻而来。
搪瓷缸子里烫着一壶酒,也是桂花着急的缘故,那瓷酒壶洁白的底子上还有一抹厚厚的灰尘留在上面,三个酒盅摆在每个人的面前,桂花热情地让着客人。
这两个菜一壶酒在当时已经算得上奢侈了,看得出这是齐跃进两口子实在是尽了最大的努力来招待褚冶彤这位近人的。
褚冶彤招呼刘桂花和侄子、侄女也到炕上一起吃。
刘桂花和两个孩子都不肯,这里乡村的规矩,家里来了客人只有主人能陪着吃饭,等到客人吃完了,家人和孩子才能上桌。
褚冶彤当然是知道这些规矩的,哪家都是这样,因为日子清苦,招待客人的饭菜自然是上乘之作,这一顿饭不知道需要一家人多少时日的口讷肚攒,桂花怎么会破了规矩。
但是褚冶彤哪能够答应,他说你和孩子们快上桌来吃饭,在地里已经都劳累了半天了,你在地上站着我这酒咋咽。
褚冶彤一边说着,从炕上跳下来,把两个孩子掫到炕上让上桌吃饭,桂花死活不答应,扯着孩子的衣服不让。
褚冶彤一看桂花的态度真是坚决,就说今天你要是不和侄子、侄女上炕吃饭,这顿饭我不吃了,宁可到别人家找饭去。
齐跃进一看这个情形,就对媳妇说桂花既然兄弟这样说了,你就和孩子们都上炕,咱们今天就吃顿团圆饭。
当家的发话了,桂花这才依从,并到厨房端来了高粱米干饭,褚冶彤高兴地说今天嫂子这饭一定是用白大肚子高粱米做的,你一开门这饭味就过来了,闻着这个香。
桂花则说你那是饿了,一个高粱米饭有什么香的,嫂子也真是没有什么好吃的来招待你。
褚冶彤则说嫂子过于客气了,这还不好吃,都赶上过年了。
褚冶彤看到两个孩子都不伸筷夹菜,就说看嫂子把孩子管的过于规矩,叔叔来了你们就不要怕你妈,说着就把煎鸡蛋和干豆角往两个孩子的碗里夹。
桂花又拦挡着,并说你褚叔叔要是再来两趟可是要破了规矩了。
褚冶彤就说这些个规矩就应该破。他在嘴上这样说,心里也明镜似的,谁愿意有这样的规矩呀,但愿有一天孩子们上桌能够狼吞虎咽地……
褚冶彤躺在炕上怎么也睡不着了,他和齐跃进有唠不完的嗑,这一唠才知道原来是他的姥姥家住在这个屯子里;
他们家的日子差,父亲又是喘病缠身,这些年也是多亏了有姥姥和舅舅的接济,现在是儿女双全家庭圆满,虽然是晨炊相济的日子,但是家家如此。
尽管这样,当唠到日值和年终分红的时候,齐跃进还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分什么红啊,这个生产队已经几年都没有分红了,只有到了年节的时候,才借给每口人两块钱。
社员们都已经麻木了,好像根本就没有开资这回事一样,反正是一口人连三百六十斤的最低口粮生产队都凑不够,还要到国家粮库去拉返销粮。
褚冶彤听了齐跃进的话,觉得这里社员的日子和三棵树相比较还有着很大的差距,不管怎么样三棵树因为有窑场,现金流通比较活泛,每年的日值虽然也不高,但毕竟可以年年开资。
社员们一年到头还是有个盼头,多少的能见到钱了。褚冶彤想到这就说跃进大哥,依我看三棵树生产队还是比这里强一些,你要是离开这里回到老家去愿意吗?
齐跃进推开枕头坐起来,说我也早有耳闻老家那里的日子好过,谁不愿意去,但是越是好的生产队落户就一定难,现在哪里都是一驴驮草一驴吃的日子,谁愿意增加负担那。
齐跃进讲的是实情,那个年代变动户口是个难事,如果没有个特殊的理由你是不用想着挪窝。
特别是草眊兔和三棵树虽然相距并不远,却有隔省之别,草眊兔是牧区管辖,三棵树却是东北属地,这更增加了户口变动的难度。
但是褚冶彤说哥哥的事我一定放在心上,一旦有了机会的时候,一定要竭力促成此事,等你回去了还给我当掌桌的,我们还在一起干。
这一宿褚冶彤和齐跃进也没睡多少觉,从童年唠到青年,从成家唠到孩子,从孩子又唠到日子,光阴如梭,眼看着就扔下三十奔四十了,一唠到过日子齐跃进的话就少了,他感到希望渺茫……
褚冶彤知道他内心的苦楚,所以就尽量地避开这个话题,他们唠的最多的还是窑场,一想起他们共同学徒的岁月,心中的隔阂就不存在了。
到了第二天,褚冶彤和柱子去生产队牵了马来套好车,褚冶彤从车上拿了一套盆送给桂花嫂子,桂花说啥都不接受,她说这怎么行,都是生产队的事,我知道集体的规矩。
褚冶彤则告诉她,说这套盆和生产队没有关系,是我个人送给嫂子的,回去结账的时候我会把钱付上的,桂花还是不能够接受,说这太多了,褚冶彤说这不多,比起我们的感情还差得远。
大车已经上路了,褚冶彤和齐跃进还跟在大车后面走着,大车出了屯子,褚冶彤执意要哥哥留步,已经离开草眊兔很远了。
褚冶彤回头看到,齐跃进还在村头向大车望着,一种难舍难离的情感从褚冶彤的心里油然升起,他望着齐跃进的身影,越是远离一步就越是加剧了那种由制陶手艺而一脉相传的情谊。
三
一车陶器在查干花屯卖掉了一半,到了下午出工以后,褚冶彤看来买盆的人冷清了,就让柱子套车准备去下一个屯子。
柱子先把辕马套好,把马槽里吃剩的莝草折进袋子里,然后再套两个前稍骡子,褚冶彤则把一地的陶器归拢到一起,重新装车用绳子拢好。
春天种地是个农忙季节,那时候种地都是马犁杖,牛犁杖,没有拖拉机,一副犁杖后面跟着五个人——扶犁的、点种的、滤肥的、扶拉子的、踩格子的,一长串,才能把播种的工序做完。
这样拖拖落落的种地法,半天下来也种不了几亩地。这是传统的种地模式,从老辈上到生产队一直都没有改变。
灰褐色的土地刚刚犁过,湿润润的,土上还可以看到曲麻菜、蒲公英、苦麻子、车前子等野菜白花花的根,大车从田地旁经过,微风中可以嗅到新土的气味。
庄稼人对于这气味十分亲切,春天在每个人的心里都会萌生着许多美好的憧憬。微风让人感到格外地惬意,温暖而不躁热,褚冶彤向远处望着——
远处的地气正在上升着,景象似乎是一片一片的水,一切都在动,就连树林、沙山都是影影绰绰的,这一切如憧憬一般的飘渺,褚冶彤的憧憬并不复杂,他盼望着在那些树林、沙山的后面有村屯的出现。
有清脆的鞭声传过来了,是牧羊人在驱赶羊群,这里已经是内蒙地区,生产队除了耕地,还有大片的草原,畜牧业在这里和农业齐头并进。
很快就在不远的地方出现了大群的牲畜,并且还有断断续续的狗吠传过来。
大车驶过了一片草原,又驶过了一片坨子,大约又行进了十几里地,前边才出现了一片村屯的影子。
内蒙地区幅原旷,屯子稀,村屯之间近的也要相距十几公里。这里都是平原,你看着要到地方了,走到跟前去却要个把小时。
柱子看看太阳已经偏西,心里有些着急,大鞭在手中拧了两个劲,“啪啪”地几声轰响,三匹牲口懂得主人的心意,翻蹄亮掌拽起大车,向村庄里驰去。
大车驶进了一个叫做草眊兔的屯子,这个屯子名也叫的忒通俗,蒿草繁茂野兔子多,但是却极形象地反映出了它的原始风貌。
褚冶彤照常是让柱子在屯子的正街上卸了车,搬过来马槽给马填了草料,让马一边吃着,一边叫卖着陶器。
草眊兔屯子不大,也就四十几户人家的样子,也许是屯子小,各种买卖光顾得少,所以当大车一停下来,买陶器的人就呼啦一下子围上来了,另方面也说明了陶器的实用性,乡村里过日子离不开这个。
这一波来买陶器的依然是老年人居多,这些人的特点是议论多,评价多,什么盆大罐小了,什么缸深盘子浅了,什么洗脸盆做得精,烟罐子做得巧了等等……
尽管这些老头老太太们都发表了一通热情洋溢的赞美之词,到头来还是说的多买的少,看来这些老人还是空有其尊,少有实权。说这些老头老太太们是来买盆的,还不如说是来参观,开开眼界,凑凑热闹的。
但是这种凑热闹也是极重要的广告形式,你要是没有这一堆人在这里,就谁都不注意这里了,现在是一堆人在这里吵吵嚷嚷,行人们目光所及,脚步自然也就跟着移向了这里。
极其关键的时刻到来了,在地里做活的社员们收工了,这是购买陶器的主力军。
果不其然,这一波人的到来,可是给陶器找到了主人,也不管男工女妇,只要把缸、盆的在手上看过一遭,好字出口,随之便放在了一边,这也就广而告之,东西我要了。
当家的就是当家的,办事爽快麻利,两袋烟的功夫,十几套货就卖出去了。
褚冶彤向远处望了望,夕阳已经沉到地平线下面去了,户户炊烟升起,远处的一片鞭声渐近,畜群已经归牧了。
忽然来了三个人挑盆,其中一个妇女问你们是哪个窑上的?
看样子她只是随便的搭讪,嘴上这样问,眼睛却看着那些盆。褚冶彤忽然觉得这个声音的亲切,虽然分别了很长时光,但是在心里却从未忘记——桂花!
褚冶彤失口喊出,那个妇女听到这一声,抬起头看着褚冶彤说是你——冶彤!
四
没想到褚冶彤和刘桂花现在见面了,这已经是分别多年的事情了,和记忆中比较两个人都显得更加成熟了;刘桂花已经和当年的小昭君判若两人,颜面已经变得黝黑,眼角上过早地布满了浅浅的皱纹。
两个人也不客套,刘桂花说眼见得日头已经落下去了,你也不要再到别的屯子去,就到我家去住吧,这也是褚冶彤想要说的话,分别了这么久的知心,千言万语唠不完那。
对于刘桂花的邀请褚冶彤也没有客气,卖盆在外住宿是经常的事,看到褚冶彤没有拒绝,刘桂花知道是默许了,就说你们先卖着,我回去做饭,等一会齐跃进来接你们。
齐跃进来了,他见了褚冶彤格外地客气,说这真是山不转水转,咱哥俩总有见着的一天,桂花说是你来卖盆了,我就急忙地赶过来,这喊了半天卖盆早就饿了吧,桂花已经把饭做好了,我们回家去唠吧。
地上还有十几套盆没有卖,看到今天是卖不完了,褚冶彤就让柱子收拾了马槽,他也帮着牵马套车,然后装上陶器,一同去了齐跃进家。
车卸到齐跃进家的院子里,他又找了生产队长,答应把马牵到生产队的马厩里喂上了,柱子和饲养员作了交代,这才二次回到齐家来。
刘桂花已经把饭菜做好了,苦春头子,正是乡村人家伙食最不济的时节,却有两个菜端上了桌,一个炒鸡蛋,一个炖干豆角;
这个菜里虽然没有肉,但是荤油还是搁了不少,使那干豆角上显得油汪汪的,一股香气随之扑鼻而来。
搪瓷缸子里烫着一壶酒,也是桂花着急的缘故,那瓷酒壶洁白的底子上还有一抹厚厚的灰尘留在上面,三个酒盅摆在每个人的面前,桂花热情地让着客人。
这两个菜一壶酒在当时已经算得上奢侈了,看得出这是齐跃进两口子实在是尽了最大的努力来招待褚冶彤这位近人的。
褚冶彤招呼刘桂花和侄子、侄女也到炕上一起吃。
刘桂花和两个孩子都不肯,这里乡村的规矩,家里来了客人只有主人能陪着吃饭,等到客人吃完了,家人和孩子才能上桌。
褚冶彤当然是知道这些规矩的,哪家都是这样,因为日子清苦,招待客人的饭菜自然是上乘之作,这一顿饭不知道需要一家人多少时日的口讷肚攒,桂花怎么会破了规矩。
但是褚冶彤哪能够答应,他说你和孩子们快上桌来吃饭,在地里已经都劳累了半天了,你在地上站着我这酒咋咽。
褚冶彤一边说着,从炕上跳下来,把两个孩子掫到炕上让上桌吃饭,桂花死活不答应,扯着孩子的衣服不让。
褚冶彤一看桂花的态度真是坚决,就说今天你要是不和侄子、侄女上炕吃饭,这顿饭我不吃了,宁可到别人家找饭去。
齐跃进一看这个情形,就对媳妇说桂花既然兄弟这样说了,你就和孩子们都上炕,咱们今天就吃顿团圆饭。
当家的发话了,桂花这才依从,并到厨房端来了高粱米干饭,褚冶彤高兴地说今天嫂子这饭一定是用白大肚子高粱米做的,你一开门这饭味就过来了,闻着这个香。
桂花则说你那是饿了,一个高粱米饭有什么香的,嫂子也真是没有什么好吃的来招待你。
褚冶彤则说嫂子过于客气了,这还不好吃,都赶上过年了。
褚冶彤看到两个孩子都不伸筷夹菜,就说看嫂子把孩子管的过于规矩,叔叔来了你们就不要怕你妈,说着就把煎鸡蛋和干豆角往两个孩子的碗里夹。
桂花又拦挡着,并说你褚叔叔要是再来两趟可是要破了规矩了。
褚冶彤就说这些个规矩就应该破。他在嘴上这样说,心里也明镜似的,谁愿意有这样的规矩呀,但愿有一天孩子们上桌能够狼吞虎咽地……
褚冶彤躺在炕上怎么也睡不着了,他和齐跃进有唠不完的嗑,这一唠才知道原来是他的姥姥家住在这个屯子里;
他们家的日子差,父亲又是喘病缠身,这些年也是多亏了有姥姥和舅舅的接济,现在是儿女双全家庭圆满,虽然是晨炊相济的日子,但是家家如此。
尽管这样,当唠到日值和年终分红的时候,齐跃进还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分什么红啊,这个生产队已经几年都没有分红了,只有到了年节的时候,才借给每口人两块钱。
社员们都已经麻木了,好像根本就没有开资这回事一样,反正是一口人连三百六十斤的最低口粮生产队都凑不够,还要到国家粮库去拉返销粮。
褚冶彤听了齐跃进的话,觉得这里社员的日子和三棵树相比较还有着很大的差距,不管怎么样三棵树因为有窑场,现金流通比较活泛,每年的日值虽然也不高,但毕竟可以年年开资。
社员们一年到头还是有个盼头,多少的能见到钱了。褚冶彤想到这就说跃进大哥,依我看三棵树生产队还是比这里强一些,你要是离开这里回到老家去愿意吗?
齐跃进推开枕头坐起来,说我也早有耳闻老家那里的日子好过,谁不愿意去,但是越是好的生产队落户就一定难,现在哪里都是一驴驮草一驴吃的日子,谁愿意增加负担那。
齐跃进讲的是实情,那个年代变动户口是个难事,如果没有个特殊的理由你是不用想着挪窝。
特别是草眊兔和三棵树虽然相距并不远,却有隔省之别,草眊兔是牧区管辖,三棵树却是东北属地,这更增加了户口变动的难度。
但是褚冶彤说哥哥的事我一定放在心上,一旦有了机会的时候,一定要竭力促成此事,等你回去了还给我当掌桌的,我们还在一起干。
这一宿褚冶彤和齐跃进也没睡多少觉,从童年唠到青年,从成家唠到孩子,从孩子又唠到日子,光阴如梭,眼看着就扔下三十奔四十了,一唠到过日子齐跃进的话就少了,他感到希望渺茫……
褚冶彤知道他内心的苦楚,所以就尽量地避开这个话题,他们唠的最多的还是窑场,一想起他们共同学徒的岁月,心中的隔阂就不存在了。
到了第二天,褚冶彤和柱子去生产队牵了马来套好车,褚冶彤从车上拿了一套盆送给桂花嫂子,桂花说啥都不接受,她说这怎么行,都是生产队的事,我知道集体的规矩。
褚冶彤则告诉她,说这套盆和生产队没有关系,是我个人送给嫂子的,回去结账的时候我会把钱付上的,桂花还是不能够接受,说这太多了,褚冶彤说这不多,比起我们的感情还差得远。
大车已经上路了,褚冶彤和齐跃进还跟在大车后面走着,大车出了屯子,褚冶彤执意要哥哥留步,已经离开草眊兔很远了。
褚冶彤回头看到,齐跃进还在村头向大车望着,一种难舍难离的情感从褚冶彤的心里油然升起,他望着齐跃进的身影,越是远离一步就越是加剧了那种由制陶手艺而一脉相传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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