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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夏末
老院儿的夏天总透着懒散的味道。隔着一条马路，就是古城墙，临着城墙一圈是环城公园。清晨气温不高，穿过巷子一路散步到城门边上，顺着公园里的石头路走到头再绕回来。一路上都能听到清脆的鸟叫声。陆小渊每日清晨出门走一圈，也算是履行他要加强锻炼的诺言。正午日头太高的时候，他便窝在床上读书。床紧挨着窗户，房间刚好靠东临街。路边时不时有卖冰糕的小贩喊着有节奏的号子“奶糕、冰棍儿，绿豆糕”，推着小自行车在各院门前喊一圈，孩子们就四面八方小跑着聚过去，每个人都一脸喜气，打闹的笑声穿过正午凝结的热气，在大街小巷里荡漾。陆小渊喜欢斜着身子靠在墙上看窗外，每每这时候他都有冲动奔下楼去也买一支冰糕来解解馋，可总是被养了十几年的懒惰虫打败，往往只是流着口水作罢。
“咚咚~”“小渊，开门儿，我。”
陆小渊此时正懒洋洋趴在床上犯迷糊，一阵匆忙的敲门声响起，不用问也知道是谁。自打他来姨妈家住下已有月余，本来就是暑假又恰好换了学校，陆小渊连暑假作业也不用写了，清闲的很。每天除了看书，就是和梁凡、兰溪在一起插科打诨，偶尔梁凡的妹妹也来凑凑热闹。梁凡更是隔日便拽着陆小渊大街小巷的转悠，说是要在开学前帮他熟悉新环境。陆小渊心里叫苦，对他来说，三十六七度的高温出门，显然是对精神和体力的挑战。好在梁凡对他总是颇为照顾，甚至说是无微不至也不过分了。
“来了，你小声点儿，我姨妈午睡呢”。
开了门，梁凡手里捧了个毛巾鼓鼓囊囊包裹着什么东西，两人蹑手蹑脚进了陆小渊卧房。
“快来，冰棍儿，拿毛巾包着呢，应该没化。”
陆小渊刚才犯迷糊的时候脑子里还在惦记着要是有个冷饮吃多爽，这会儿就看见剥了皮的冰棍儿晶莹剔透的摆在自己面前，顿时心花怒放，摇头晃脑笑眯眯对着梁凡。
“你太懂我了梁凡哥，谢啦”。
“傻不傻啊，一个冰棍儿给你乐成这样，几岁了？”
“比你小点儿，呵呵。”
陆小渊盘腿坐在凳子上吃着冰棍儿，时不时还发出嗞儿嗞儿的响声。
“把你冰棍儿给我吃口”梁凡突然有点儿眼馋，动了动眉毛示意。陆小渊瞬间两眼睁圆，快速转身企图护住他的冰棍儿，可还是慢了一步，被梁凡一把抓住手腕儿拉了回来，还没反应过来，“嘎吱”一口，半个冰棍儿就被人强抢豪夺了。陆小渊一下子从凳子上跳起来
“梁凡！你给我吐出来”
“我就吃了一口，你至于么。”
“你吃了一口？你嘴还能再大点么？再说了，你咬过的我怎么吃？”
陆小渊一脸嫌弃看着他的冰棍儿。梁凡看陆小渊的表情此时像是看见谁欠了他钱没还，眉头都皱出个八字，觉得好玩儿，噗嗤一下笑了。
“哈哈哈，陆小渊，你还有没点儿良心啊，这冰棍儿谁大热天给你买回来的。我为了等卖冰棍儿的守在路边儿树底下一中午呢。你看我脑门子上这汗，都是大老爷们儿吃一口怎么了。”
梁凡这招装可怜果然奏效，陆小渊看着他一身的汗还真有点被感动，再不叨叨了，一口把冰棍儿含在嘴里溜出门去。转眼回来手里拿一条湿毛巾，
“给你，擦汗。我把空调温度调低点。你坐会儿别闹腾就不热了。”
梁凡接过毛巾抹了把脸，他仰着头靠在椅子上，把毛巾蒙在脸上。“这是你的毛巾？”
“哦，我的，放心，不是洗脚的。”
陆小渊趁梁凡脸上蒙着毛巾看不见突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一掌拍上他面门，完了还得意的在一边咯咯咯笑“吃我冰棍儿的代价”。
可梁凡并没像预想的一样反击他。而是懒洋洋叹了口气“小孩儿，长本事了是吧，敢打哥了。”
其实陆小渊那一掌力道并不很轻，梁凡鼻梁被拍的还挺疼，只是此时，梁凡不想起来，他觉得陆小渊的毛巾上有股好闻的香味儿，清清凉凉的，让周身燥热全都退去。
“小渊，你平时用什么洗脸啊？”陆小渊被这没头没脑的问题问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随意应了声“肥皂”。
其实陆小渊身上总是有股淡淡的清香，梁凡每次靠近他时都好奇，他知道陆小渊对各种香味制剂都过敏，严重的时候碰到哪里的空气清新剂喷的浓了就会喷嚏连天眼泪横流，但他自己却总是透着股清爽的味道，就像他的人。“是肥皂啊，肥皂能这么好闻。”梁凡心里嘀咕。
盛夏转眼过去，过了处暑以后早晚敞开窗子有凉爽的风。傍晚再听不见知了的呱噪。但中午却更燥热，秋老虎来势汹汹。疾风急雨的天气渐渐变多，有时候东边还挂着太阳，西边就已经倾盆大雨。陆小渊最喜欢这样的天气，十次有八次他都会冲下楼去让大雨淋个通透。梁凡每次见他这样都得强行把他拎回去，但下一次，他又去。有一次兰溪在他家吃饭问他为什么，陆小渊说“因为高兴。你知道么，下太阳雨的时候，是有狐狸在出嫁。我替他高兴。”兰溪一个白眼翻到天上。
“渊儿，我真没看出来你还有颗粉红少女心呢。你还真信啊。你觉得这世上有精怪那些个东西么？”
“有”陆小渊很笃定，“如果没有，人类得多孤单。”
那一次，兰溪在陆小渊眼睛里看见她没看到过的寂寞，心里一动就脱口而出“不孤单，我陪你。”陆小渊笑，兰溪也笑，她突然就想，这个朋友，也许能走一生。
日子被几个人晃晃荡荡就过去了，九月开学，陆小渊正式进入市一中高中部。“缘分这东西要来真是挡也挡不住，”兰溪在门口分班大字报上看到她和陆小渊名字并排的时候拍着陆小渊的肩膀嘴都咧到耳根子上去了。
“渊儿，以后姐罩着你。这学校十有八九都是我熟人，你放心啊。”
“得了吧，你罩着我我更怕，谁知道你初中时候得罪过多少人，千万别说咱俩认识。”
陆小渊嘴上贫，但心里却松了口气。新的城市，新的学校，多少还是让他有些紧张。这所学校并不大，但有操场，最里面有个水泥高台，上面立着旗杆，五星红旗挂在顶上。教学楼呈L型连在一起。环绕着楼下空地的小花园。花园小巧精致，有个铜像雕塑，是一本摊开的书。高一教室在最高的四楼，按年级递增楼层越低，一楼是教务办公室。陆小渊的教室在楼道最顶头，课间要想去透透气就要走到东边走廊。因为教学楼呈L型链接，站在东边走廊，可以清楚看见楼下南边教室外。高三一班就在二楼南边，梁凡此刻正抱着一摞书站在走廊上抬头找人。他作为毕业班班长和文体委员一早上都在为班级义务劳动，还没来得及问问陆小渊和兰溪在哪个班。
“梁凡哥～”
兰溪正站在四楼走廊上扯着大嗓门喊，旁边站着陆小渊。梁凡把书靠在围墙上和他们招手，陆小渊也招手，他没说话，只是轻轻笑着。梁凡仰着头，阳光耀眼，和此刻的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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