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二)

作者: 虫乐二 | 来源:发表于2019-02-28 18:36 被阅读41次

    “小二,上酒!”跟往常一样,他要了两瓶女儿红,一碟撒上椒盐的蚕豆和一碟用百年卤汁卤出来的上好牛肉。

    “得嘞,客官,您稍等,马上到。”小二把毛巾往肩上一披,快步走向了后厨,大声地报着菜名。

    不一会儿,一身素衣的贩酒小娘就将两壶酒重重地放在他面前,眉头一皱,声音故作蛮横:“天天喝,喝死你。承惠,两钱银子。”这语气,瞧着可不怎么充满善意啊。

    他看着她刁蛮任性的样子,觉得十分好笑,眼睛一眯,低声说道:“陈姑娘,我这是给你挣钱啊,哪有你这么咒自己的客人的啊?”

    “哼,你说你回来后,一天天不干正事,整天就知道喝酒,身子喝垮了怎么办?”语气依旧那么横,可话语里的关心却是谁都听得出来的。

    他只有苦笑,难不成告诉自己的这位幼时伙伴,自己现在的真实身份?那也不能啊,好像自从父母去世后好长时间没人这么关心自己了,也就难得地享受这闲适的时光了。江湖上的血雨腥风见惯了,还是觉得这种平静的日子才是自己想要的啊。

    “喂,你到底听没听见?”陈姓小娘还在那横眉竖眼。

    “哦,哦,我听见了,我……”他正搜肠刮肚想着如何解释的时候,隔壁桌的客人又在叫了:“再上两壶酒。”

    “来了。”她快速过去上酒,还不忘回头娇媚地瞪了他一眼。

    楼外日头正暖,桌上酒菜正香,眼前佳人正俏。

    如此这般舒心惬意的日子,他真的希望能够这么一直一直地过下去。

    喝完酒,趁着黄昏,酒意微醺,他闲庭信步在自己长大的地方到处逛逛,下意识地,就走到了她家门前,隔着破旧的门板,也依然能够闻到一阵浓厚的药味。

    他轻叩门扉,门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是瑶儿吗?”

    “婶婶,是我。隔壁家的小三子”他温声答道。

    “咳……”一阵听得人心里直揪着的咳嗽声传来,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妪步履蹒跚地走来,老妪摸摸索索地打开了门,“是小三子吗?”

    “是我,婶婶,您小时候还抱过我呢。”他一如既往地温和。

    老人家努力睁着浑浊的眼睛,额前的几缕头发灰白灰白的,苍老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感觉到他的生命如风中残烛,随时都有凋零的可能。

    他轻轻地扶住了老人家的手,瘦骨嶙峋,将其搀扶进了小茅屋。

    破旧的房子家徒四壁,倒也收拾得井井有条,老人家的木床上铺的两床褥子也是厚厚的,倒春寒的威力还没有完全过去,一不小心还是会着凉受风寒的。

    “小三子,家里挺破的,让你见笑了。”老人家缩着袖口,低着头,慢腾腾地说道。

    “婶婶,您看您说的,小时候可没少到您家捣乱。”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印象中的婶婶家,是有名的大富户,也是有名的大善人,短短数年光景,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他想了解,却又怕触动眼前老人的伤心往事。因此,只捡一些好的说,说着小时候的趣事,逗着眼前的老人家开心。

    “娘,我回来了,今天的药喝了吗?”她一边拎着药包,一边俏皮地问道。

    姑娘回来看到了静坐一旁的他,也看到自己的母亲露出了久违的笑脸,心里也蓦然变得好了许多。

    他将老人家搀到了床边坐下,待老人家喝下药后,慢慢地走出了庭院。

    “这是怎么了?”一直住在客栈的他,如果不是碰巧,还真不知道这里的变化。

    “没什么。”她倔强地咬了咬嘴唇,却是什么都不肯说。

    “说吧,不然我问其他人也是可以了解的。”他轻声说道。

    原来之前是镇上的一个恶霸看上了她,她们一家都知道这恶霸不是好人,所以果断拒绝了恶霸。奈何,人家背后有人罩着,见明着求亲不成,便准备强夺。

    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纵使家财万贯,又能经得住几次官司,他的父亲一气之下,撒手人寰,母亲也从此需要靠着药来吊着命,无奈之下的他,只能去酒铺做了那贩酒小娘。

    他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离开了。

    屋内的母女两人,依旧相依为命。

    他再回来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在了血泊之中,他握着手中那颗千辛万苦才找到的灵芝,可以将老人家的病根治,可是,眼前的一切令他直欲发狂,恶霸的身影还未远去,那贩酒佳人却已奄奄一息,他上前抱着她的躯体,听得佳人断断续续地说道:“若有……来……生……”

    听得旁人说,这恶霸对这姑娘一直不死心,便以她老娘来要挟她,老夫人也是个刚烈的性子,直接以头撞墙而亡,姑娘难过之下,拿了一把剪刀上前拼命,很快就被恶霸制住,并在情急之下,一剪刀下去,香消玉殒。

    他抱着怀中渐渐失去体温的佳人,低声呢喃着:“

    凭什么做好人就要这么难?

    凭什么讲道理都要付出代价??

    凭什么此生过不好,只能寄希望于来生?

    凭什么讲道理还要靠身份、权势、金钱与拳头?

    既然这样,今天我倒要与你们好好讲一讲这道理。”

    第二天,恶霸和县令的尸体在酒楼里被人发现,周围的侍从亦全部死亡,府里派人下来调查,却也什么头绪都没有,只能列为悬案。

    小酒馆里,他依旧坐在他常坐的位置上。

    “小二,过来,你们今天的酒味道怎么不对。”他皱着眉头问道。

    “客官,我们这是上好的女儿红,十里八村都是顶呱呱的。”小二利索地回应着。

    “怎么这酒这么苦?”他依旧不解。

    小二仔细看了看,低声答道:“客官,您眼泪掉酒里了。”

    “哦?哦,好的。”他恍然不觉,泪流满面,低头饮酒。

    你是酒馆,天还没黑,你就打烊了,只留满心欢喜的我,独自冻死在长街。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道理(二)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ehvkuq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