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返乡(十一)
天完全黑了下来,李氏带着几个孩子还在地里忙活。就在这时,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呼叫骡子的名字。李氏抬头一看,田间小路上影影绰绰有人向他们这边走过来。李氏停下手中的活计,仔细一看,来人竟然是父亲。
李氏叫了一声:“爸!你老咋来了呢,天都这么晚了?”
李老汉说:“我看你们娘几个一两个月没去我家了,我估计很可能家中有事脱不开身。后来我听人说你家买地了,你们娘几个整天没黑没白地下地锄荒。天逐渐冷起来,大人孩子太受罪。我和你妈有些不放心,所以便过来看看情况。可我来到你家门前一看,事实的确不假,天快黑了你家屋门还上着锁,那肯定还在地里忙活。我打听了一下邻居,他们告诉我你家地的位置,所以我就找过来了。”
李氏说:“爸,你来得正好。这不是最后一天嘛,整块地都快整好了,只剩下一点活渣,我想把它全部整理完,明天就能开耧播种了。我今晚回去就上邻居家借把耩子,趁着你在我家,明天我们就把麦子耩到地里,就不用再麻烦别人帮忙了。”
父亲说:“行,天冷了,就得抓紧播种了,晚了小麦年前就不会扩叉了,影响产量。快点干吧,干完抓紧回家去,天太晚了。今天我带来了两条大鱼,我们回家就把它们炖了,喝个完工酒。今天吃好喝好,晚上养足精神,明天咱们卯足力气一鼓作气一天把三亩地播种完,以后就是变了天,我们也不担心什么了。”
几个孩子听了外公的话都高兴得了不得,鼓足了干劲不大一会就把剩下的活干完了,然后收拾工具,欢天喜地回到家里。
为了一天能把三亩地种上,第二天天还没明李氏就把一家人叫了起来,她烧好了一锅水,每人喝了一碗热汤,然后李氏带上一包黑面馒头,还有昨晚剩余的熟菜,一家人便出发了。
眼下正是深秋时节,北风呼号,树上落叶随风打着旋在脚下飞旋。干枯的芦苇叶也在“飒飒”作响,头顶大雁已开始陆续南飞。天丝也不时随风飞来,落到头顶或挂在脸上痒痒的。几个孩子不时用手摩罗头顶或脸面以便驱赶天丝。
不多时,一家人来到地头,歇都没歇一会儿,支好种耧就开始播种。由于土地是刚刚翻过的,也没来得及细细整理,地面高洼不平。再加土块没有合严,一脚踩上去还陷脚。就这样一家人深一脚浅一脚向前赶趟,活干得甚是艰难。半天过去,二儿子陈清江的肩膀就磨出了一道血印子。女儿花花才刚满八岁,肩头的肉更嫩,她不敢把拉绳放到肩上,只是倒背着小手向前拽绳,就是这样两只小手还是磨出了几个水泡。孩子们吃尽了苦,可他们个个懂事,没谁叫一声苦,一直坚持到太阳偏西把几亩地耩完这才一屁股坐到地头上开始休息。李氏看着孩子们肩上、手上的血泡心痛地几乎流下泪来。
眼看天就要黑下来了,李氏这才收拾农具准备回家。此时一家人早已饥肠辘辘,连回家走路的劲头都没有了。李氏想起来布包里还有两个没有吃完的黑馍,她便拿出来掰开每人一半吃起来,然后每人又喝了两口凉开水,等到身上恢复了一些气力,一家人这才起身回家。
时至今日,陈家有了房子,有了地,可以说暂时甩掉了赤贫,可苦海还并没有完全脱离。因为一直以来家中没有半分积蓄,今天只是靠组织上资助的几块银元盖了房,置了几亩地,可这也花干了所有,接下来吃饭还是成了大问题。眼下家中已是米干面净,盆空缸罄,将来如何生活又成了李氏一大心病。
借,是无处借;贷,贷不起,也不敢贷。能放贷的全都是富人,他们那些人只讲利,不讲义。贷,都是高利贷,借一斗还两斗。穷人土地本来就不多,收成又不好,冬天贷了粮,明年收了小麦还账都还不起,日子会越来越苦,不逼到绝路,穷人家谁都不敢去贷。可话说回来,人活一天就要吃饭,活两天就要穿衣,无处借,又不敢贷,怎么过日子?李氏想到了最后一条出路,就是带着孩子继续出门讨饭,只有这样一家人才能活命。
就在李氏为一家人吃饭一筹莫展的时候家里来了一个人,就是这个人改变了陈家一家人的命运。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李氏娘家兄弟,陈清水的大舅李昌运。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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