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家贫的大唐婚期定在了大年初三。家里除了三间新盖的洋瓦房,还有藏在父母眉目间盖房拉下的几千元饥荒。
那年的冬天出奇的冷,水面结了厚厚的冰,裸露的河帮被寒风吹得起了褶。大唐倚着光秃秃的泡桐树干,一咬牙,借,活人还能被尿憋死,对了,有次在酒桌上财大气粗的表姐夫可是说过,有需要就找他。
客套了几句,表姐夫猜出了来意,“最近厂里生意不好,家具销不动。这不快过年了,我正犯愁信用社的贷款呢,都是自家人,有困难应该帮,我这也是没办法,你多体谅啊。”
大唐提着给小外甥买的苹果,像个傻子一样站着,“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来看看你们。”他苍白无力的话语瞬间淹没在机器巨大的轰鸣声中。
若干年后直到舅舅过世了,母亲才告诉了大唐,那天她去舅舅家借钱时,舅舅说了,钱有,但只能借给外甥,说白了就是怕姐姐还不起,到时候外甥耍赖。不借就不借,不就几百块钱的事,哪来那么多讲究,倔强的母亲饭也没吃,抹着泪离开了舅舅家。
上帝虽说把所有门窗都封死了,但还是留下了几个透气的口子。最终,几个来往一般的亲友来了,没有客套,没有做作,留下的是最真诚的心意。那个腊月,阳光温暖,如烈焰般点亮了大唐的希望。
什么是亲人,血缘只是一方面,那些雪中送炭的人,才是大唐真正的亲人,他们借出的不仅是恩情,更多是信任。
几十年弹指一挥,天命之年的大唐没有大富大贵,但温饱尚且能持,多年来也一直遵循有多大能力办多大事,再不敢腆着脸找人借钱。
每每想到当初的落魄,以及借钱的囧事,总要唏嘘一回,人啊,其实是死得穷不得,在贫困面前,亲情算个什么东西。
二十年前,舅舅穿着大唐从新疆寄给他的羊皮大衣离开人世时,一直念叨着二外甥的好。
去年,久未联络的表姐给大唐打了个电话,经营出了差错,以至于准备卖房卖血云云。大唐屁都没放,虽然在乌鲁木齐刚刚买了新房,还是从财务预支了部分,加上积蓄当天就给她们凑了N万。
知情人说,原来世上还有这么傻的人。大唐一笑,人生苦短,何苦计较太多。
因为,从小母亲就教诲过,不可记仇,懂得报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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