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吟门

引：

京城里，王公贵府，宾客盈门。红灯结双彩，烛影照新人。礼拜高堂，良缘遂成。

城外天狼寨里，一片大乱，喊杀声四起。一位红妆新娘，手持长剑，直取贼匪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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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岭荒山之上，百余座新坟头，风吹着白纸飘飘。

“咕嗷，咕嗷～”丧鹊的叫声在整片山岭回荡，好似在为这坟场嚎丧。

风滢一身白色孝衣，她在所有坟前均摆放上祭品，祭品各有不同，但都有一个酒碗。最后她面向所有坟墓，她面前的墓碑上写着“先父风正圩之墓”。她拿出匕首割破手指，在自己的酒碗里滴了一下血，然后举碗，敬众坟主。

“我风滢，必报此仇。”说完，一饮而尽，摔碗离去。

回到风吟门，风滢每走一步，每踩踏出一个脚印，她脑子里就会出现原本地上躺着的尸体，他们的姿势、模样。风吟门是风滢长大的地方。这里有阿爹，有香儿，有跟着阿爹走南闯北、行侠仗义的师兄弟......

三天前，这儿还是她的乐土。她似乎看到阿爹在院子里踱步，香儿从南侧的小路走过来，阿爹问：

“香儿，滢滢又去哪儿了？”

“门主，小姐早上就出门了，说是出去玩会儿。”

……

风滢伸手想去抓阿爹，“爹，我回来了。”可一手却抓了个空，一滴泪刚夺眶而出，风滢立马擦掉。不能哭，现在的自己不配哭。

三天前风滢早晨出了门，待黄昏时回到风吟门，映入眼帘的竟是一片狼藉、遍地尸骸。这些年跟着阿爹奔走江湖，也知道门派间争斗甚是酷烈，可没想到有一天会轮到自己身上。

“小姐，是天狼寨的人，是他们......”这是香儿最后说的话。

风滢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到妆台前，对镜梳妆。她看到镜子里多了一个人，是香儿。香儿给她梳着发髻，拿着一只玉钗说：“小姐，这钗真好看。”

风滢看着手里的玉钗说道：“我娘的东西，当然好看。”这是她曾经回答香儿的话，但现在香儿再也听不到她说的话。

风滢拿出一套红色的嫁衣穿上，又画了个红妆。头发只能把前半部分束起来，后半部分披着。她平日里不爱梳妆，发髻从来都是香儿弄，自己实在弄不来。打扮好，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道：

“娘，我把你的嫁衣穿上，你不会生气吧？应该不会，爹说你是最温柔的。”

说完，风滢看着桌上的剑，剑柄墨红相间，这把鲲凌剑是别人送的。赠剑的那是位公子，叫李子煜。风滢看着剑，想怕是不能再见赠剑之人了，之后便拿着鲲凌剑出了门。

天狼寨里热闹斐然，今日寨主有客，且是贵客。这贵客，三天前还助天狼寨一举灭了风吟门。

风吟门一直是寨主司狼的眼中钉，他早就想干掉对方。这个小门派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这几年多次坏自己好事。无奈对方实力不输自己，打了几次没讨着好，便只能作罢。前阵子突然有人来找司狼，说愿意联手铲除风吟门，正中司狼的下怀，俩人一拍即合。

“李广兄，此番多亏有你相助，小弟敬你。”司狼举碗，向对面坐着的男子说到。

“寨主客气，咱们这是志同道合，同舟共济。”李广操着一副阴阳怪气的声音，讲着正义凛然的说词。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恭维，干了一碗又一碗的酒。此时有人来报：

“寨主，外面有一姑娘说要见你。”

“姑娘？”

“是的。”

司狼和李广走到寨门口，就看到一女子身穿嫁衣，明艳动人，却冷着一张脸。

“你是何人？”司狼打量着女子问到。

“寨主竟识不得我？我叫风滢。”风滢只盯着司狼看，说话时眼里满是杀气。

“风滢？你是风吟门的人。”

周围的手下一听风吟门，立刻朝风滢围上去。

“好笑。寨主，就我一小小女子，你的手下竟如此紧张！”

“都走开，怎能对一姑娘如此无礼。风滢姑娘，你来此作甚？”

“寨主，你可真是不会怜香惜玉。你看我嫁衣都穿好了，当然是来做压寨夫人的。”

“压寨夫人！姑娘莫不是玩笑。”

“怎么，寨主怕我？堂堂天狼寨的寨主，一生走马江湖，竟会怕一个小姑娘，真是让人贻笑大方。”风滢说话时，颇有几分嘲讽的意味。

周围的人看这么久，只有风滢一个人，别无帮手。倒是松了警惕，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司狼虽觉得情况不对，心有疑虑。但他毕竟是寨主，不能让别人觉得自己没胆。于是说道：

“好，既然你敢来，不管你是不是风吟门的人，老子要定你了。我立刻叫人张罗，咱们这就拜堂成亲。”

“何必如此麻烦，江湖之人不用这么多礼数。咱们直接进洞房如何？”

呜呼～周围的手下听到这话，都直接起哄。

“好胆量，老子喜欢你这股劲儿。”说着他就要走过去，想拉住风滢的手，却被风滢躲开。

“寨主何必着急，领路就是。”

“好。”

风滢走过李广的身旁，李广突然说道：“姑娘的剑，不错。”说着便想伸手去拿，不料风滢闪到一旁，他并未碰到剑。

“寨主，虽说你是贼匪，天狼寨是匪窝。可你的手下，也未免太丢人现眼了。看见好东西，竟要直接上手抢，真是好不懂江湖规矩。”

“风滢姑娘，他不是我的手下。是一朋友，他或许就是想看看你的剑，我替他给你赔罪。”

说完，司狼又对着李广说：

“李兄，这可是我的小娘子。你要真喜欢这剑，等回头她成了我的人，剑自然也是我的。倒时再让你细看，不必如此着急。”

李广听后拱手说：“是在下心急了，请新寨主夫人原谅。”说话间，他眼里划过一丝狡黠，心想：司狼，过了今夜你就是一头死狼了，竟还做美梦。

与此同时，京城里的李府张灯结彩，喜迎宾客。今天是李府公子和钰郡主的大婚之日。高堂在上，新人跪拜，好一桩郎才女貌、情投意合的喜事。只不知这李公子，是否真的开怀？

司狼回到寨子里，嘱咐李广吃好喝好，一定不要客气，之后便领着风滢回了房间。

在房间门口，司狼打开门，假斯文地恭请风滢先进：“夫人，请。”

风滢不答，径直进了房间。司狼摸了摸胸口，心里激动不已。想着：任你是谁，既然敢来，老子就要让你心服身服。

一进门司狼便随手关上门，可他突然感觉不对劲，心口隐隐不舒服。不等他多想，风滢的长剑已然出鞘，直直向他刺过来。

司狼闪身躲过，风滢又继续第二剑。

“我知道你是来报仇的，可你太冲动了。而且以你的本事，根本就是白白送死。你应该学别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风滢剑剑直逼要害，却都被司狼躲过。当剑再一次刺向司狼，他侧身躲过，一掌打落风滢的剑，顺势把风滢箍在怀里，让她无法动弹。

“我说过，今晚你既然来了，就一定是我的人。”

风滢歪过头，不看他。

司狼把风滢抱上床，像头禽兽一般压在她身上。

风滢反抗几下无果，便顺着司狼。

“怎么，这就放弃了。看来，你不是为了报仇而来，是真的想来做我的压寨夫人。”

只见风滢手抚摸上司狼的背部，慢慢下移。司狼戒心松懈，以为身下的女子已经臣服自己。转瞬间，风滢在自己腰间拔出匕首，一刀直戳司狼的腰部。

“啊～”

司狼一声惨叫未歇，又被一脚踹滚倒地。趁其还没反应过来，风滢捏紧匕首，刺向司狼的胸口，但却被司狼躲过。司狼想去拿鲲凌剑，却被风滢抢先一步。

风滢捡起鲲凌剑，架在司狼的脖子上。

“来人，快来人。”司狼见状，扯着嗓子朝外喊。可不知什么原因，门外竟无一人前来，却隐约能听到打斗声。

司狼不会想到，一个时辰前还在与他豪气对饮的李广，在他回房后一声令下，血洗天狼寨，美名其曰：剿匪。

“十年不晚吗？我不是君子，也等不起十年。你的命留不到明天。”风滢说完便一剑结果了司狼的性命。

“不——”司狼发出最后一声惨叫，便永远闭嘴了。

大仇得报，风滢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本没有太大的把握，才在刚开始出招时故意处于弱势，待司狼松懈，再一击致命。即便想如此之多，她还是抱着必死之心来的，没想却真的报仇成功。

穿一身红太显眼，风滢脱下嫁衣，包起来。她一身素衣轻装出房间，外面一片混乱，喊杀声四起，天狼寨多处都躺着尸首。

一刻钟后，天狼寨的大场坝里，聚集了许多官兵。为首的是县官大人，他身旁站着的是李广。

风滢躲在暗处，看着这一切。

“恭喜县令大人出师大捷，一举歼灭贼匪。”

“哪里哪里，都是仰仗着李大人的聪明才智。李大人劳苦功高，劳苦功高啊！”

“有啥苦不苦的，咱们都是为了朝廷，为了天下苍生。”李广又摆出那副假正义的模样。

“是是是，李大人说得对。下官都听李大人的，唯大人马首是瞻。”

“对了，我明日就得回去复命。刚才我去那头死狼的房间，他已经死了，但并没有看到那个丫头，一定是趁乱跑了。你回去发一个通缉令，就说是天狼寨的叛匪夫人，要捉拿归案。若是抓到人，立刻禀报给我，不可轻举妄动。”

“丫头？夫人，是谁啊？”县令不解。

“她叫风滢，我回去会叫人把画像给你，你只要发通缉令就行，别的不要问太多。记住，要活的。”

“是是是，下官一定办好。”

风滢原本只是想知道，是何人助自己报仇，不想却听到这些。姓李的说要去交差，还要抓自己，这是为何？听二人的对话，天狼寨被灭，显然是有预谋的。

风滢仔细琢磨，风吟门突然被灭，罪魁祸首天狼寨三天之后也被灭了，且是官兵剿匪，非江湖恩怨。这之间，是否有关联，自己的仇真的报了吗？还有，姓李的似乎认得鲲凌剑。

风滢来到阿爹的墓前，挖了个坑，把阿娘的嫁衣埋在墓旁。

“爹，我穿着娘的嫁衣去报仇了，我想让她看着我为你们报仇。娘的嫁衣真好看，怪不得爹常说娘的东西，那一样都是好的。爹，我把嫁衣葬在这里陪着你。你要是在那边和娘相遇了，帮我告诉她，我很想她。”

说完，风滢站起身来。

“爹，香儿，虽然我杀了司狼，可我不确定，是否真的报了仇。所以，我要远走一趟，可能很长时间都没法来看你们了。”

风滢一袭白衣，头戴斗笠。在山上站了许久，再安静的陪大家一会儿，她就要启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