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流

年少烟波，红尘剑舞飞扬。
纵马狂歌，故人今又何方。
斜倚轻风最伤人，
目及光阴最伤春。
若是当年嫁东风，
想是不会误英雄。

其道甚微而易，其意甚幽而深。道有门户，亦有阴阳，开门闭户，阴衰阳兴。凡手战道，内实精神，外示定仪。见之似好妇，夺之似惧虎。布形气候，与神俱往。杳之若日，偏如腾兔。追形逐日，光若仿佛。呼吸往来，不及>法禁。纵横顺逆，直复不闻。斯道者，一人当百，百人当万。

只见松林老树之间，一白衣女子身形起落，扭转腾挪于方寸之间，手执一竹笛，舞动时轻音悦耳，笛尖所指，剑气如虹，林间落叶，刺之即穿。

师父，你看如何，我这越女剑可算是练成了。即使尽可能的保持平静，也免不了一丝丝不可抑制的期待，毕竟从小被师父带上山，与这山中白猿、猛虎作伴，食着山中野果长大，如今算是剑法初成，可以下山了。

你如今练成越女剑法，江湖中也算是一好手，只是记得，江湖险恶，人心难测，人心之险，尤胜刀剑。你此去，便去青衣楼，找花楼主，好生在那里待着。

那行侠仗义之事。

着什么急，花楼主自会安排，说着拿出一定饱经风霜的斗笠，这件斗笠算是信物，你一并戴着吧。

浮屠镇里来了一个头戴墨色斗笠的白衣女子，打破了往日的平静。浮屠镇的人信佛，更信命，因为信命所以浮屠镇的人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心甘情愿的背负着各自的命运活着，唯一所求便是来生，今生受业，将所有的梦想、希冀与渴望寄托在佛身上，所以信佛。

拜佛拜的是希望，求佛求的是来生，活着是为了受业，所以浮屠镇是一座平静的小镇，小镇的居民做着自己认为该做的事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重复着每一天的生活，三教九流各司其职，互不干扰，互不影响，这里没有纷争，只有一如既往的和平。有些人活着，就像死去，仅仅是为了活着。

浮屠镇的西方有一座浮屠塔，塔里供着浮屠镇居民今生的命运和来生的福报。浮屠镇的人一生有两次进入浮屠塔的机会，一次是来浮屠镇的时候，一次是离开浮屠镇的时候。进塔的目的，来时是为了确定在浮屠镇的地位，去时是为了确定来生的福报。

来的人有从外面来的，也有从浮屠镇出生的，从浮屠镇出生的人命运完全掌握在父母手中，大多父母的财富准备在死去的时候，供奉浮屠塔，以求来生福报，所以浮屠镇出生的人命运可想而知。当然他们可以选择离开，但是离开浮屠镇要在浮屠塔供奉所有的财富，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这样的勇气。

而青衣楼是浮屠镇超然的存在，擅自离开浮屠镇的人会受到青衣楼的追杀，至今江湖上尚无幸存的存在，传说青衣楼只不过是仙人临凡时留下的一处传承，虽无实证，但青衣楼确实是江湖第一的杀手组织。其情报能力更是无孔不入，多少大佬欲除之后快却又不得不与之交好，更是八风不动的屹立至今。

除恶不除善，斩业亦斩人。江山依旧在，青衣执剑行。这便是青衣楼，而浮屠镇的和平正是归功于青衣楼的守护，青衣楼的杀手在这里被称为青衣执剑使，只受青衣楼节制，游离于浮屠镇之外。青衣楼分为内外两院，外院是青楼，内院才是青衣楼，外院是青衣执剑使歇脚的地方，当然也是要付钱的。

浮屠镇的青楼也是一大特色，春、夏、秋、冬、红、花、绿、柳、八大名妓，更是艳名在外。有人来浮屠镇是为了避难，有人来浮屠镇是为了赎罪，也有人来浮屠镇是为了来着青楼享乐沉沦一番。除了青衣执剑使，无人能活着带走浮屠镇的一针一线，除了一身布衣，江湖戏称布衣散客。

很少有人愿意离开浮屠镇，毕竟这里，只要放下，便是安乐，而离开浮屠镇，便要留下所有的身外之物，待的越久越无法割舍。这里是接受现实之人的极乐世界，做自己该做的事，接受命运的安排，活着。

走进浮屠镇，人群来来往往，都是熟知的邻里，打着招呼，唠着家常，走街串巷的小贩，路边的包子铺，小酒馆，服饰店。看着身着白衣、头戴斗笠的陌生女子，人们下意识的让开了路，那一身冷峻超然的气质像极了青衣剑使，甚至比大多数青衣剑使更胜一筹，像一把锋芒毕露的剑。

看她前进的方向，正是浮屠镇中心的青楼。浮屠镇新来的人会被指引到浮屠塔做供奉，然后选择在浮屠镇的职位，而一无所有的人只能被选择，被选择的人连选择离开的权利都没有。

青楼所在，白天黑夜，灯火通明，往来宾客，络绎不绝，门口小厮侍婢守着。看着眼前的景象，青流心中略微纠结，面上不动声色，抱拳道：越女剑传人青流，拜见花楼主。小厮和侍婢双目对望，看着女子模样打扮，和上面吩咐下来一般无二，也无需通报，便由侍婢带进去。

青衣楼不是一座楼，而是一座府邸，八大名衣各居一楼，一年十二月，每人三月，四季轮转，轮流坐镇青楼。春夏秋冬，主掌外院，红花绿柳，主掌内院。南开朱门，北望青楼。

青楼是烟花之地档次最高的存在，青楼女子多出身名门望族，落难以后被迫进入青楼，但她们琴棋书画样样俱全，可谓才貌双全，卖艺不卖身。青楼里卖身的女子当然也存在，但她们的数量极其稀少，且多是只服侍一人而已，与情人没什么区别。

而想要进入青楼二楼，基本上得是富家子弟，要是想与青楼女子见面，则更是难上加难，如若没有财富过人，才华横溢的资本，轻易是看不到青楼女子的。只有在一楼晚宴献艺之际，才能有缘一睹芳容。一楼是真正风月场所，大多青楼来客的目标所在，寻欢作乐，畅饮达旦。

错过往来宾客，在香风玉体中穿梭，这样的环境让青流很不适应，到了二楼空气才少了些许风尘气，多了几分清雅，到了三楼已经感觉不到风尘之气，森严肃穆，杀机暗藏，青流紧了紧手中的竹笛，跟着侍婢，此处瞧去，东南西北，春夏秋冬，唯有东阁开放，其余三门紧闭。

偌大的阁楼并无伺候之人，侍婢送到阁前便告退。

越女剑传人带到，奴婢告退。

软糯的声音从阁内传出：进来。

走进东阁，一副春暖花开的构图，万物出初生，欣欣向荣，唯有春楼主的座椅上方，一个雷字，好似要让这春天在雷霆的咆哮中惊醒。春楼主声音软糯，行事却雷厉风行。

越女剑传人？

晚辈越女剑，青流，拜见前辈，奉家师之命，前来寻花楼主，一切事宜皆凭花楼主安排。

你师父也曾经隶属于青衣楼，无须客气，管我叫春师叔便可，她与花楼主二人皆爱剑道，最是亲近。你的事情花楼主专程与我提过，便先在二楼住下，若是愿意可在一楼帮忙，先敛去一身剑气，要做杀手，你这一身锋芒毕露的剑气可要不得。

可是我的梦想是纵马江湖，行侠仗义。

这是花楼主的意思，当然你有一颗侠义心肠是好的，但是你知道怎么做吗？你一路至此，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如何行侠，如何仗义，谁该救，谁该杀，你可知晓？

青流低头略一思量，摇摇头。

也许当你懂得何为善，何为恶的时候，便能成为你所梦想的大侠吧。先安心待着，多看、多学、收敛你那一身剑气，感受一下何为江湖。江湖不止是打打杀杀，刀光剑影，还有儿女情长，人情世故。

青流在二楼的一处厢房住下，房间不小，古朴雅致，除了不能练剑以外没什么不好。当然对于习惯了山中清苦的青流来说，这都算不得什么，盘坐在穿上，手中的竹笛轻音做响，那是山涧的溪流轻语、山古的微风的低吟、还有剑气在游曳呼啸。

在青楼的生活和在山里完全不一样，山里要练剑、要打猎、要做饭、要洗洗扫扫，这里则不用，一切都由侍婢和下人们打理，其他的姑娘们还要定期表演，有兴趣的姑娘们也会下场玩玩，不是为了那些个金银财宝，就是单纯排忧解难。

真正有钱的是那些上的了二楼的大主顾，由妈妈们介绍，登门入户，听歌看舞，能上来无一不是有身份、有财富的人中俊杰，这才是二楼姑娘们的钱袋子。也有自恃清高的姑娘们，专门伺候那一两个人的。有些是主顾给的多，有身份有门面，有些是自诩深情，执迷不悟，为情守身。

二楼的姑娘老了，就会下放到一楼，虽然色衰，但即使凭当年的名气，恩客也是不再少数，或者在色衰之前有人为之赎身的，也算是个归宿，只是古来也不见几个有情有义的儿郎混迹青楼。虽然没人对青流提出要求，但青流也不愿混吃混喝。

青流向管事的讨要差事，管事的连称不敢，耐不住青流坚持。问及能力，舞剑青流自是绝美，奈何不愿，吹笛也是不差，亦是不愿，至于那姑娘们的活计，即使青流愿意，借管事个胆子她也不敢安排。青流发现除了苦力活，她好像什么都不会。

管事先是安排些洗衣做饭的粗活，后来还是让青流去一楼端茶倒水，说是轻松些，青流本是不愿，但是管事说你一个人干几个人的活，可想过活都让你干了，其她婢子干什么。无奈青流只好去一楼，青流本就姿色不差，常年习武，身段气质自是非常，整日在酒池肉林中穿梭，管事也怕出事，建议她女扮男装。

只听青流傲然出口，我本女儿身，何须男儿装，靑锋染霜，剑目横斜，管事不敢再言语，只能依了她。青流一身白衣不染尘，在莺歌燕舞之间自是别有一番风味，更何况在这烟花之地，必然会招来骚扰。青流虽不愿把事情闹大，但凡敢伸手之人无一不略作惩戒。

也有人向青楼管事抱怨，平日里主张客户至上，一般这种小事情安抚一下就可以了，但是关于青流这位大小姐，管事只能拿出青楼的威严，告诫其不该惹的人少惹，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客人虽然郁闷，但也知道，浮屠镇里谁才是真正的老大，这亏算是白吃了，还要想办法讨好一下，莫要让那姑娘记恨。

如此几番，往来的客人也知道这英姿飒爽的白衣女子是惹不起的存在，虽然心中怪异非常，但也只能当没看见一样选择性的忽视了。如此青流就和侍婢小厮一般渐渐融入了这个环境，一身剑气慢慢内敛，圆润如一。青衣做打杂的时候认识了她的第一个朋友，就是初到青楼时，接引她的侍婢，小桃红。

小桃红本也是大家小姐，奈何仇家上门，家破人亡，被青衣剑出任务时遇见，一番交流带来了浮屠镇。仇家势大，在外面不得安宁，她不过家中幼女，无依无靠，便到此处落脚。问及未想过报仇吗？

小桃红一脸落寞的说，家中本非良善，作恶多年，算是遭了报应，对方略有贤名，青衣楼是不管的。自己不过一小女子，又能如何，冤冤相报何时了。

直到又一次小桃红待客被伤了身子，青流正要去理论，却被小桃红拉住，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说是恩客的补偿。

青流：我教你练剑吧，这样你就可以自食其力，不被男人欺负了。

小桃红：算了吧，我可不是练武的料子，练武可是个苦差事。

青流：那我为你赎身吧。

小桃红：你养我吗？我花销虽不多，可也不少呢。像我这样陪人睡睡觉就能衣食无忧的生活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有青楼护着也不会吃亏，要是都是瞧不上的人也可以干点活计，就是太累。像有些姐姐不挑食的，每日寻欢作乐便可度日，真是羡慕不来。要是我能有你这样的资本，也许就可以在二楼讨生活了。

青流没了声音，杀人不多一剑，可是救人，怎么救，青流身上的剑气归于无形，越发的平和自然，她离开了青楼，在青衣楼，南花楼见到了花楼主，一个艳绝百花的女人。

小青流来了，不错，剑气内敛，入微了。在花姨这里住些日子，住烦了，就去拂衣阁领取任务。这牌子你收好，丢了挺麻烦的，青衣楼杀手分为金银铜铁，这铜牌杀手令可接铜牌任务。

青流并未久留，拿了牌子，领了任务便离开了浮屠镇，她去往的地方是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