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加哥城市中心南边一点点,夹在中国城和市中心商业区之间,艾米莉的小屋就在那里。准确的说这不是个独立的小屋,只是一个带阳台的三层楼的公寓的第一层。因为屋子前面的小小的空中花园,还有那个二十平方米的小院子,让这个小公寓感觉非常的独特。因为在这种大城市的中心地带,很少见有带院子的便宜房子。艾米莉当初一定是看好了这个小院落,所以才放弃了无数个其他的选项,选择了这一间完全朝北,全年不见阳光,还挨着地铁的公寓。
选择这个房子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住户可以在门前的空中花园里面种菜。艾米莉的妈妈一点英文也不会说的,所以她每次来芝加哥,这个花园都是一个重要的给她解闷用的道具。微微发胖的艾米莉妈妈总是在日头最高的时候搬着个国内带来的小马扎坐到花园的最中间去,一边照料她的蔬菜,一边眯缝着眼睛享受短暂的暖阳 - 因为四周都是楼的关系,这个花园也只有中午下午不太长的时间才有光照。
大概十年以前的时候,艾米莉的妈妈基本不来美国。
那时候艾米莉的小屋是蛮热闹的,总有人在进进出出。她精心布置了这间公寓,房间里面地毯是敞亮的白,桌椅家具是明媚的粉,锅碗瓢盆都带着精心选择的花纹,外面的小院子里摆放着可爱的沙发,烤肉架子,还有数不清的盆栽。这个时候进出房子的男人是一个身高优秀身材矫健的黑人。他下班过来的时候总是穿着挺拔的长袖衬衫,西装裤子,系皮带,穿皮鞋。虽然是黑人,但是很有那么一点都市白领的模样。他对待艾米莉简直是捧着也心疼含着也心疼,简直不知道怎么去更加疼爱这个年轻的亚洲女孩。周末的时候会有很多朋友,艾米莉的或者是男人的,他们过来艾米莉的小屋,热热闹闹的在那块没有阳光的小阳台上面烤肉。男人热情而友好,跟左邻右舍都有说有笑,宛如他是这里的男主人。那时候的艾米莉总是穿着性感热辣的衣服,露着小蛮腰在外面。只要是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你总能看到俩人仿佛两棵没有根的大树一样互相往对方的身体上腻腻歪歪的倾斜。晚上艾米莉的小屋就会传来清晰可闻的男欢女爱的呻吟声,你只能听到艾米莉一个人的,但是任何人都能猜到现在绝对有个她喜欢的男人在她身上。这个男人在这个房子进进出出了将近三年,就当你以为他可能要永远住在这里了,或者他要把艾米莉从公寓里接走,去郊区住独栋的房子了,他却不再出现了。因为艾米莉的妈妈来了,她坚决不能够接受女儿和一个黑人交往。她晓之以情 -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妈妈会很没有面子的?你要我如何回去面对家乡的人呢?你们如果有了黑孩子,我要怎么开口哟?她动之以理 - 别忘了,当初你买这房子,我还帮你凑了钱,我绝不允许你领乱七八糟的人回家。大概母女亲情终究是最大的羁绊,大于爱情和一切的人世俗情吧,总之黑人不再来了。不知道艾米莉是怎样跟他分手的,他就这样从这里消失了。房子短期内再没有了烤肉聚会,艾米莉好久都没露面。
大概七八年以前,艾米莉的妈妈两年来一次美国。
那时候艾米莉的小屋是一个疯狂的小屋,她好像一个突然叛逆的青春期女孩,报复性的招揽了自己都消化不了的麻烦。兴许是自己住太寂寞了,也或许是因为她天生是个浪荡女人,总之这阵子的小屋你每天都能看到各种各样的男人。周一是打扮的十分体面的白人老爷爷,看着像电影演员一样讲究,金发还很浓密,但你很难说颜色不是染的。他总是彬彬有礼,却又有点偷偷摸摸。他会带着一些礼品过来,但从不上艾米莉的阳台;周二是个饶舌歌手,黑白混血,并不是十分英俊,不管冬夏都穿着破洞的牛仔裤,芝加哥的寒冬也不能让他改变风格。他活泼快乐,喜欢站在艾米莉的阳台上即兴说唱,仿佛在给整个社区的人表演。要是有人捧场,他就更来劲,有时候会跳到院子正中间去热舞,艾米丽从来不管,随他玩闹。等说唱完了,他会自然而然打开艾米莉的冰箱,拿出一瓶冰镇啤酒,仿佛那是他表演的奖品;周三是个闷葫芦,八竿子打不出来一个屁。他的脏兮兮棕色和金色混合的头发软塌塌贴在头上,整个人不知道为什么显得红彤彤的。这人来的时候总是穿着同一件黑T恤,不知道他是同一个样式买了很多件还是压根不换衣服;周四是个名副其实的小帅哥,湛蓝的眼睛,飘逸的金发,五官俊秀,身材挺拔,而且看年纪比艾米莉还要小不少。他和艾米莉约会了没多久,他的高中女朋友就堵到了艾米莉的单位楼下去骂她,从此他便不再来了,换成了另外一个长相类似的小伙子;周五是个健身教练身材的黑人,人高马大。他不会搞情调,甚至懒得废话,见面之后直接就把艾米莉往卧室的床上一扔,然后就会疯狂把她蹂躏到求饶为止。在外面的小花园里你能听到艾米莉的惨叫声,带着点诡异的愉快;周六周日艾米莉会出去,有时候是见各色各样的男人,有时候是和许久未见的女孩朋友碰面。周日凌晨三四点,艾米莉有时候会醉醺醺的和某个不认识的男人回到这个小屋。她总是醉的那样厉害,以至于我们猜不到她和这些男人究竟有没有发生点什么。艾米莉失去了时间的概念,每一天都是浓烈而疯狂的,疯狂过后又是让人毛骨悚然的寂静和空虚。无数个黑漆漆的凌晨,她就那么一个人裹着毯子站在阳台上抽烟,好像要用烟把这无休无止的寂静的时空填满。
大概五年前,艾米莉的妈妈一年就要来一两次。
艾米莉三十岁了,就连她的小屋也跟着暗淡了。粉色的沙发掉了皮,白色的地毯变成了灰色的,怎样都洗不出来。她仍旧是蛮好看的,但是岁月让她的脸上长出了眼袋和法令纹,也让她的身体微微胖了一些。艾米莉的妈妈着急又生气,她觉得女儿真的是没用,把自己耗成了老姑娘。为了给女儿打气,艾米莉妈妈不仅来的频繁了,也住的更久了。她把门口那片空中花园打理的井井有条,而且她在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多可疑的人被艾米莉带进这个社区了,邻居们都很高兴。艾米莉彷佛退化成了一个高中生,早起吃妈妈做的早饭之后坐地铁去上班,然后晚上回家吃妈妈做的热腾腾的晚餐。吃完饭她总会带妈妈出去溜达,走来走去老是那么几个地方,湖边或者公园。这孤独寒冷的城市没有中国那样的繁华和烟火气,哪怕是夏天都带着一丝冷冰冰干净的疏离,艾米莉母女二人自由的行走在这种疏离里,好像两个找不到家的游魂。妈妈在的时候艾米莉没有再找任何的男人,而且她既不需要做家务也不需要做饭,剩下的时间用来学习,竟然也考下来了几个蛮有含金量的证书。天气好的周末艾米莉会和妈妈坐在阳台的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妈妈会给她讲她年轻时候那点故事,艾米莉反反复复听了好几百遍都已经能倒背如流的内容,她还是会饶有兴致的再听一次,然后再发表一次看法。两个人总会聊回艾米莉的终身大事身上。你看,艾米莉仍然漂亮,学历不错,白领工作,有车有房有国籍,怎么就找不到男人呢?她寻寻觅觅的,硬是碰不到一个爱自己并且自己也爱他的人。当芝加哥的夜晚降临,夜幕沉沉的压下来,华灯初上,城市更加的空旷和冰凉之后,艾米莉经常盯着那些大楼闪烁的窗口 - 人哪,这么多的人,人挨着人,人挤着人,却又没有人。
大概两三年前,艾米莉的妈妈基本没有再来。
艾米莉的继父生病了。这也正常,继父足足比妈妈大了十多岁,如今已经是彻底的老人了,老人生病原本就没什么稀奇。早晚有一天艾米莉也会变成一个老人,也会生病,然后病歪歪的死去。想到这里艾米莉受不了一样摇摇头,想把这些晦气的想法从脑袋里清出去。她今年三十三,算是一个中年女人,索性有了一个稳定的男朋友,还不至于当太纯粹的剩女。妈妈百忙之中也要经常给艾米莉打语音电话的,总是由继父的病情开场,然后由劝说艾米莉好好对待程浩结尾。妈妈总是说,你这个年纪了,折腾不起了,程浩挺不错的,你这个年纪了还挑什么?作为一个博士毕业的工程师,程浩确实“还不错”。他还不到四十岁,学历已经到顶,工作也稳定。艾米莉不喜欢他瘦弱的小身板和秃成清朝人同款的发型,但是介于他的还不错,她从来没抱怨过。是啊,她没什么资格抱怨,因为程浩的抱怨已经好像倾盆大雨 - 这个艾米莉,年纪又大,脾气又倔,还不听自己的话。原本应该男主外女主内的,她总要找麻烦,做什么都懒惰还不情愿。程浩最经常说的就是,你看你,三十好几了,以前交往过那么多男人,能跟我在一起真是你的福分。他每次这么说,艾米莉就笑笑,不说话,不置可否,意思是让他说个够心里舒服就好。可能是因为艾米莉长期以来的温柔和退让终于证实了她是一个好女人,程浩虽然对艾米莉抱怨不停,却也认真想跟她结婚了。他精打细算的准备着结婚生子之后的生活,房子要买哪里,每个月多少贷款,生男生女,去哪个学校,事无巨细。他准备着让艾米莉把这个小公寓租出去,每个月还能拿到将近一千块的租金,可以缓解新房贷款的压力。初雪的时候,在艾米莉的小阳台上,终于程浩单膝跪地,手里捧着一枚戒指向艾米莉正式求婚了。按说这是艾米莉等待已久的时刻,她应该眼含热泪欢呼雀跃,可她却表现的好像一只被车大灯的光吓呆了的驯鹿,就那么面无表情呆呆的看着他。冰冷的空气汹涌的涌进艾米莉的肺里,那么冷,手也冷脚也冷全身都冷,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凉气好像渗透进骨髓里面,让艾米莉机灵灵打了一个冷战。她突然好想泡个热水澡啊,把眼前的一切都泡走泡掉,把程浩的嘴脸泡花,把他的秃头泡出头发,然后让他顺着地漏被冲进下水道。她神经质一般啊了一声,突然转身拉开小阳台上的落地窗,一下子跳进了屋里冲进了浴室,留下程浩一个人张着嘴巴跪在雪地里。
现在。
尽管芝加哥的夏天如此明媚,眼前的小花园又是如此的可爱,我仍然紧紧握着老公的手。我从小就胆子小,晚上连夜路都不敢自己一个人走,更别提我们要看的这间公寓听说死了个女人,还是死在屋里好几天发出味道才被人发现的。一想到这点我就禁不住浑身难受,可无奈丈夫必须要在市区附近居住,我又怀孕了,我俩收入不高,这间房子要不是死了人,我们是无论如何买不起的。冲着钱的面子,我不得不跟老公来看房。
这个社区的小空中花园真的是太温暖有爱了,很少见到美国市中心附近的社区会允许业主自己种菜的。西红柿和辣椒的藤子爬满了花园,红色和绿色混合在一起,十分好看,在夏天里真格的郁郁葱葱。等我再走几步看到那间公寓仿佛一个迷你院子的阳台的时候,我突然就心动了, 脑海里闪过很多小孩子在阳台上嬉戏的画面。我的手抚摸上微微隆起的肚子,心想不得不说这个阳台和小花园是城市中难得的适合养育孩子的地方。
带我们看房的中介站在通往房间里面的落地窗前,满脸堆笑的说道:“你们真是幸运,这个房子在金融危机的时候也不会卖的这么便宜,呵呵呵。”
中介干巴巴的笑声有点刺耳,我不禁往前走了一步向屋子里面看去 - 房间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黑色的实木地板把原本就昏暗的房间衬的更加暗了。这间房子是我住在这个社区的朋友推荐给我的,她自然也没有落下那个早已被人们传的抓马的故事。所以即便屋子早已被清空,我却依稀彷佛看到了原本住在这里的那个亚洲女孩的影子 - 明亮的家具和地毯,漂亮妩媚的亚洲女人,进进出出的男人,还有据说女儿死后哭着过来收尸的母亲。听说人们发现的时候,女人已经死了很久了,发出一阵阵恶臭。她原本明亮洁白的地毯被血染红了,后来血又凝结成黑色,邻居们都不同意把它扔进公用垃圾桶,最后还是警察帮着给带出小区扔掉了。邻居们都说原先居住在这里的那女人对自己真够狠的,割腕自杀恨不能把整只手切下来,才流了那么多的血。
中介可能是看到了我变幻不定的表情,赶忙接着说道:“这间公寓我们消毒了三遍了,呵呵呵,这小区里恐怕都没有比这间公寓更干净的了。”
我不想为难这中介,赶忙挤出一个笑容点点头,示意他我们可以进去看看了。
昏暗的房间里满是消毒水的味道。我想起他们说的,那个自杀的女人是做“那种工作”的,不过不是全职,是兼职。她白天是大公司的白领,据说收入还不错呢,但是晚上回了家就开始“接客”。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好多人看到不同的男人在她家进进出出的,而且她一直到最后也没有结婚,又整天打扮的漂漂亮亮,你说不是兼职的野鸡,又能是什么呢?据说她后来是得了性病,一时想不开,就这么自杀死了。传言是言之凿凿,我仿佛能看见那个亚洲女人谄媚的服务着一个个不同的男人,从他们手里接过脏兮兮的绿色钞票,然后花费在毒品和酒精上面。我纳闷一个人怎么能如此分裂呢,白天是都市丽人,晚上就变成了为了钱出卖自己的低贱女人。
出于一种生理上的厌恶,我皱了皱眉头,感觉这间房间的气氛都能把我肚子里的宝宝教坏,好像她这个空气吸多了,就会变成一个未来的野鸡从我肚子里蹦出来。
中介看我皱着眉头,低低叹一口气。“当初……她买这个房子就是通过我,那时候她还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孩。”
我没想到中介会主动提起这件事,禁不住露出一丝好奇的表情。
“我知道很多人把故事讲出了很多个版本,但是作为和她有过几面之缘的人,我不相信那些谣言。”这个四十多岁的发福的男人接着说道:“我不是为了卖房子才这么说的。我跟她接触过,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
胖胖的中年男子露出一种沉重的表情,我的丈夫不想扯这些有的没的,就抢着说道:”所以不能听人们以讹传讹嘛,这种事情最无聊了。来,让我们看看卫生间。“
我看着中介的背影,我有女人的直觉。我感觉他绝不可能真的只是跟这个自杀的女孩是”几面之缘“。他提到她的时候情不自禁露出的悲凉的神情,那样的神情绝对不会给一个几面之缘的陌生人。可是不是中介和雇主的关系又是什么呢,会不会他是她曾经的客户呢?我略一思索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我不相信会有男人提起一个妓女时露出那种神情,很明显他内心里尊重这个已经死去的女人。
等他从卫生间走出来,我问道:“你知道她为什么自杀吗?”
他踌躇了一下,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说实话。“我觉得可能她太孤独了吧,感觉有点辛苦。”
“可我听说她有很多朋友啊?”
中介苦笑了一下。“那可能她的朋友们都不了解她吧。谁知道呢。”
中介的模棱两可让我有一丝失落。他可能是现在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还记得她的人了,但是他却拒绝为她说太多话。他们以前也许相识,甚至有过什么不同寻常的过往,他也许现在也还记得和想念她,但他显然没有谈论她的欲望。估计他也很快就会忘记她,眼看着她的房子被其他人居住,她的植物被丢掉,换成了另外某个人的杂物。她的痕迹会被时间一点点的蚕食干净,最终她会被我们所有人忘在身后。她那以前没有人现在也没有人理解的感受,还有她自杀的原因,都会随着她一起消逝在芝加哥循环的日日夜夜里。当人们匆匆低头走过市中心的商业区,当白领们穿着职业装健步如飞的去吃午饭,当浑浊的黄昏被替换成闪烁的华灯,她的存在与否原本就没有任何的意义和重量。
可能是妊娠反应的原因,我突然觉得恶心想吐。反正买房子的事情都是老公在决定的,我也不想给他添乱,就跟他们喊了一声“你们慢慢谈,我去外面小花园看一看哦。”还在卧室里检查储物空间的老公嗯了一声,喊了句“注意安全。“
几步路而已,有什么可注意的,但我还是老老实实的特意注意了一下,谁知道这一注意,发现外面已经多了一个人,是一个身材高挺,白领打扮的黑人。
远看只能看到那人的黑皮肤黑头发蓝色的衬衣,我走近了,才看到他低垂的睫毛浓密的眼睛,还有微微翘起的厚嘴唇。他正直愣愣的看着小花园角落里的那片大葱,头低垂着,仿佛一棵枯萎了的芦苇。他听到响动,愣了好一阵子,才极其缓慢的抬起头看向我。眼神阴郁而失望。
我被他的眼神震到了,慌乱的露出假笑。笑总是没错的,伸手不打笑脸人。
他看了看我,又往我背后的小公寓里望了望,神情冷漠,完全没有回报一个假笑给我的意思。按理说我现在应该在心里打骂几句没礼貌的混蛋,可恶的狗屎之类的,可是他那种真实的充满压迫感的伤感气息扑面而来,让我连在心里吐槽的能量都没。我的假笑有点收不住了,我产生了一种难以抑制的想和他说说话的冲动,说句你好,你今天怎么样之类的废话 -
“甜心宝贝,这房子真的是不错!”老公突然出现在我身后,一把搂住我,兴冲冲的喊道。他显然没有心情去理会花园里的陌生人,连眼皮都懒得冲对方抬一下。
“你喜欢?”
“对啊,这个价位真的是很便宜呀!我们要有个真正的家啦,哈哈哈!”老公难掩喜悦。“回头把墙都再刷一遍,厨房和卫生间再重新装修一下,再买个华丽的地毯,就是咱俩的小宫殿!”
我努力保持着兴高采烈的神情,眼角忍不住去瞟不远处沉默阴郁的那个黑人,他正静静的听我们说话。“你喜欢的话,要不就买了吧。”
老公在我脸上响亮的亲了一下,又兴冲冲的走回了屋子里。我抚摸着肚子,感受着身体里的小生命,又回头去看那个黑人。
绚烂的小花园,郁郁葱葱的大葱,辣椒,西红柿,这是一片充满生机的地。黑人站在这些生命的簇拥之下仿佛一棵黑色的古树,正在吸取万物的灵气和精华。他对着那大葱嘴唇动了动,说了一句我们凡人听不懂的咒语,随后便转过身,缓缓的走向了花园以外的世界。他每走一步,这些蔬菜和野草野花的灵魂都跟着他,有的缠绕在他的脚上,有的飞舞在他的头顶。但它们都随着他一起缓缓的移动,逐渐走出了这座花园。等他走出去,这些小生命的灵魂也都随着他一起消失了。花园安静了下来,恢复了平静,但是所有植物的灵魂都离开了,等待它们的将会是一场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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