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起
去年春节期间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病,因为病起之时正在父母家小住,便被爸妈留下养病,让老公带着儿子回家,以防传染。
真是病来如山倒,高烧引起的肌肉酸痛,仿佛千万只小虫在身体里乱钻乱咬,这千万只小虫汇聚成了一支凶悍无比的大军,瞬间把整个人的活力全部吸走,只给我留下一副绵软的皮囊。
爸妈
无力感把我牢牢地摁在床上,接受着父母无微不至的照顾。爸妈用尽心思准备每一顿饭餐,竟让我在高烧不退的时候,还能保持不错的胃口;每天上午和下午另有两顿水果加餐,每次都有三四种水果被切成小块,用开水烫过,端到我的床前;早晚两次,妈妈递到我手里的擦脸毛巾,轻轻展开总是热得烫手。
恍惚中,闭上眼睛朦胧睡去,似乎回到了童年时光,卸去了所有的人生角色,只留下“女儿”这一重身份,肆意沐浴在父母无尽的呵护与关爱里,一时间,分不清是梦还是回忆。
可是,总觉得哪里不一样,是哪里呢?朦胧睡醒,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爸妈灰白的头发、脸上松弛的皮肤,还有日益蹒跚的步伐。昨日恍若重现,却掩盖不了岁月留下的痕迹,心中顿时涌起浓烈的内疚和不安。
敏感的妈妈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她坐到我的床边轻声说,“你不要不好意思,你结婚以后很少住回来,这几天你在这里,我们很开心,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妈妈说完,便去准备下午的水果加餐。我的脑海中久久回味着妈妈的话。或许,对每一个父母而言,孩子的成长和独立,既是价值的实现,也意味着价值的丧失。
儿子
病中,儿子每天要给给我打三四次face time。那几天因为几乎不照镜子,每次face time时看到手机屏幕上的自己,常常会被吓一大跳。苍白的脸,无神的眼,蓬乱的发,那是一个很难看的自己,却也是这个很难看的自己,让儿子隔着屏幕看到时,表现得欣喜不已。
屏幕那一头,儿子每天给我展示他的各项手工作品,报告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水龙头漏水了,找到一张我大学时候留长发的照片,重新组装了一个乐高等等等等,直到我累得举不动手机。
一周之后,高烧退去,儿子实在忍不住了,戴着口罩到外婆家来看我。一进门连拖鞋也来不及穿,就跑到我的床前,像小猫一样,低头在我的身上蹭。我摸摸他的头问,“这几天你过得好么?” 他答,“妈妈安好,一切才好,” 童言直白,说得我心头一震。
意义
这两年,总喜欢和三五知己好友讨论“人生的意义”。我们常会联想起旅行中所见的群山、森林与河流,想起它们不断被创造,而后消亡的过程,然后感叹每个个体的生命长短在宇宙的日历上,是如此不值一提。
根据天文学家的统计,宇宙中大约有8000亿个星系,每个星系中至少有1000亿个像太阳一般的恒星,而我们身处的银河系里就有4000亿个太阳。这些数字写出来不知道要加上多少个让人眩晕的零,以至于总让我觉得看了这些零之后,再去探索个体的人生意义似乎是一件非常可笑的事情。
究竟该如何衡量个体的价值?即使小若一只蝼蚁,或许也有另一只蝼蚁会感受和依恋它的存在。妈妈说,“你能回来住几天,我们很开心”;儿子说,“妈妈安好,一切才好。” 这些简洁、质朴的话,仿佛忽然说出了我一直在寻找的答案,关于个体价值和人生意义的答案。
即便我们只是身处在8000亿个星系中的一粒尘埃,我们依然应该善待自己,并努力与别的生命产生联结。如果有一天,上帝用显微镜来仔细观察这粒尘埃,也可以看到它敏感而丰富的存在。
那么就安心做一粒用显微镜才能看到的尘埃吧,在任何一刻,用它的微不足道的力量去爱,去体验幸福和承受悲伤。
我若安好,或许便是全部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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