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回来了……

“旅客朋友们，很抱歉的通知你，列车将晚点大约一小时……”

这年头，火车也会晚点？妈，我回来了，不用来车站接我，我没什么行李。赶紧打电话过去，结果，那个“老妈”的号码，却一直无法接通。

妈，我回来了。可是，你在哪里？

以前没有手机，提前好几天写信回来，说好归期和车次，却从不透漏具体车厢。每次，我都会强调一句，东西不多，不用来接我。那时，火车站离家要一个多小时车程，公交难等，打车奢侈。

每次，我从出站口出来，都做好一个人坐公交回去的准备。当我假装坚强的越过人群，总有一张熟悉的面孔迎面而来，微笑含泪，不急不慢。

没有过多语言，无需太多动作。一句“回来就好……”代替一切嘘寒问暖。途中再多劳累，再多不快，经你一句问候化为乌有。你接过我的背包，坚强的越过人流，步伐坚定。还是一个多小时车程才能到家。

家中你却早已和好了面团，准备好食材。一碗热腾腾的面片，是对我一年辛苦的最好犒赏。

妈，我回来了。可是，你是否知道？

自从有了手机，直到临回家前才告知车次，依然不肯说出哪节车厢。记得那次，当列车快要接近终点，月台越来越近，车速越来越慢。拥挤的迎接队伍里，一张熟悉的面孔分外醒目，微笑含泪，满是焦急。

当我跑到你的身旁，却吓你一跳。我说，你怎么上来了？你只一句“回来就好……”接过我的背包，坚强的越过人流，好像带着劲风。那次列车晚点两个小时，也不知你，在月台站了多久？

你终于学会使用手机，跟你通话，却是时断时续，声音忽高忽低。即便是老年机，你也不能得心应手。发去短信，你从来不会查看。打通电话，你却总是听不清我的具体归期。

火车太慢，几次回来，我便改坐飞机。你一直问我去机场应当如何乘车，我说了几句才反应过来，你定是暗自琢磨如何去接。机场比车站复杂许多，你个白发老太，如何独自闯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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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你病了，我着急赶来。航班只有半夜到达，于是依然选择火车。直到还剩最后一站，这才打去电话，告诉你我快到了。习惯性的强调一句：不用来接我。

从出站口走出，准备按照导航路线找车。当我假装坚强的越过人群，这次没有看到熟悉的面孔。微微有些失望，却也为你的“听话”表示放心。但当我穿过人流，一张苍白的面孔却拦住去路，满是皱纹，双鬓斑白。那天有风，你颤巍巍的扶着栏杆，不知等了多久？

没有过多语言，无需太多动作，一句“回来就好……"却叫我哽咽无语。我整一整背包，为你准备的礼物就在里面。搀扶着你，慢慢走进人流，步伐沉重。

你说咱们搬了新家，离车站不远，步行过来很快。我问明地址，招手拦下一辆出租。不管离得多近，这次一定要坐车回去。

即便坐车，却走了十多分钟。你一直不忘强调，走路都是小道，比车要快不少。还好新家装了电梯，扶你上楼。家中你早已和好了面团，准备好食材。

一碗热腾腾的面片，你做了很久。我含泪吃着，一定不负对我的犒赏。你递毛巾给我，手却抖个不停。

你说，“慢慢吃，锅里还有……”

“我好想你，好想你……”

车厢里又开始了流行广播，苏打绿的歌声穿透力十足。空调开得猛了一些，鼻子竟然开始抽搐。广播再次插播列车晚点的通知。话音刚落，车厢里便响起此起披伏的乡音。

“爸，列车晚点了，你迟一些出门。”

“妈，先别着急做饭，列车晚点了……”

我也拿起手机。可惜，那个熟悉的号码，却永远不会有人接听。我知道，出站口，再也看不到熟悉的面孔。回到家，再也不会有和好的面团。辛苦半年，却再也吃不到那一碗热腾腾的犒赏。

不过，我还是要习惯的说一句：妈，不用来接我。我知道，你一定可以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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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2017年8月7日10：00  完成于北京至兰州的硬卧车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