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断断续续下了一天了,这冷冷的冬雨。
下班了,冷雨敲打着车窗,外面是车辆的洪流,天色暗,都开了车灯,是黄晕的暖。
忽然想起白居易的那首小诗,那首著名的《问刘十九》。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晚年的白居易谪居乡下,无案牍之劳形,有丝竹之悦耳,倒也不太寂寞,更何况家人能酿出上好的美酒,能和知心的朋友诗酒唱和。
那天,隆冬时节,天气转阴,有雪花飘落。诗人拿着酒舀子盛出半碗酒,新酿的米酒还没有沉淀过滤,上面还浮着一层微微泛绿的泡沫,可是酒香已经有些醇厚了。
红泥小火炉烧得正旺,火苗在炉膛里跳跃,外面朔风呼啸,雪花飘舞,此时正好可以和朋友围炉把酒。
于是,诗人把酒放在特制的温酒器里温着,然后就写了那首小诗。
邀请的是刘禹锡的堂兄刘禹铜,因刘禹铜在家族兄弟中排行十九,所以称刘十九,显得亲切。
古人往往以家族兄弟排行相称,刘禹锡称刘二十八,白居易是白二十二。
至于为什么邀请的是刘十九?此人经商,并不以诗名。这大概只有白居易本人知道了。旁人只是猜测,或许刘十九离得近,或许刘十九更健谈,或许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谈得来的酒友。
您猜猜,刘十九接到这首诗会赴约吗?到底去了没去?我们是不知道的,因为这首小诗是没有后续的。
但是,白居易是笃定他的朋友接到诗后一定会赴约的,所以提前烧旺了火炉,提前温上了好酒。
说到这首诗,我突然想起我的父亲。
父亲不是诗人,一生理种庄稼,农闲时做些木头生意,可是上过几年学,读过一些书,当时在乡下算是有点文化的人了。
父亲一生好酒,却一直没有什么好酒喝。那时候最普通的沂河桥白干,就是最好喝的酒了,也不常有。
父亲不会写诗,却自带几分诗意。比如阴天下雨的时候,经常大老远地招呼着和他一样爱喝酒的大爷来我家喝两盅。喝着酒,谈着庄稼的长势,地里的收成,年景的好坏。
等到我们长大了,有能力买各种好酒孝敬父亲了,他却不能等,真是不能弥补的遗憾了。
裹一身寒凉回家,放下手提包,换下外套,喝了一杯热水,我就到厨房里忙乎。
我说,外面好冷啊,好像明天要下雪,今晚整俩菜喝点酒吧?
梁老师说,喝点就喝点,想吃点什么菜?你洗菜切好,我来炒。
看看家里也没囤什么菜啊,不过是土豆菜花白菜,冬天常吃的菜罢了。
教学工作这么多年,已经全面实现了蔬菜自由,想吃土豆吃土豆,想吃白菜吃白菜,还能加粉条,加豆腐,甚至还能放些猪肉。
洗菜,切菜,切好辣椒,切好葱花姜末蒜粒,一切准备妥当。梁大厨闪亮登场,颠勺烹调,热油滋啦里简简单单两个清淡小菜炒好了。
开一瓶青啤,倒两玻璃杯子,一人一杯,刚刚好。都不是有酒量的人,不多喝,就一杯。
外面寒风呼啸,室内温暖如春,几盆绿植灯光里更加青翠。惦记着阳台上三四十盆多肉,雨雪天应无恙吧,不然得端到客厅里了。
此刻,在书房里看书,突然想写点字,于是敲下这一篇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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