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黄冈地区不时有无人机检查,而各微信群也频发无人机的图片或视频。地点则五花八门,一会是东边某个集镇,一会是南方某个深山,一会是西偏北35度处的某个乡村。
我们村也一样陷在风浪中,一会掀上峰头,一会跌进谷底。村干部隔天在村里拿喇叭喊一通,各位村民注意,疫情期间,不准串门,不准外出,管好家人和自己。
趁喘气的间歇,又匆忙补一句,今天千万别在门口坐哈,等会无人机要过来。
如同狼来了,人们的神经一紧一松,甚至麻痹。虽然微信群依旧疯传,但无人机始终未曾出现在水寨村蓝蓝的天上。
今天一样是个好天,天空中带着春天的气息。人们在门口,或者端着碗,或者聊着天,脸上散发着阵阵笑意,与春天的气息融在一起。
春天的气息愈来愈浓时,村主任骑着摩托车,带着一人,晃晃悠悠,手持电动喇叭满村喊。也许是电充得足,也许是戴着口罩,从喇叭筒子出来的声音虽然颤颤的,但饱满而有力度,充满立体感。
村主任摩托车的尾气尚没散尽,组长又马不停蹄,挨家挨户通知,今天莫出门,莫去砍柴,莫到菜园哈。无人机真要巡视了,已经在政府大院里。
一脸严肃冷峻,言之凿凿,冬风一把压倒春风。
按照千百年农人一贯的思路,官宣三遍,人们信了,信了之后就是怕了。
一时,整个村如同进入临战状态。
人们屁股都忘了拍,匆匆拾起凳子进屋,吱呀一声关上大门。
也有一两个平时不怎么起眼,三只石磙都压不出屁的人,此时反倒胀了英雄般的气概,拧着脖子,睥睨着眼,两只眼珠扯开最远的距离,朝天,随时准备搏击似的。
似乎不只是无人机,整个天空都是他的敌人。
更多双眼从门缝向外瞄着,更多只耳朵从门缝朝上支愣着,脖子酸痛,腰板僵硬,股颤不已。
往往,希望愈切,失望愈大。无人机早已不是我们的敌人,而成为我们殷殷翘首以盼的朋友,而且,还是很不诚信的朋友。
整整一个小时,春天的美好天空,始终静悄悄,一根稻草都看不到。
更多的英雄气概升腾起来了,挤开一扇扇大门,争先恐后,吱吱扭扭。
春天的气息又密集起来,在院门口,在菜园地,在山洼里,被人们驮着,拎着,甩着,快乐地在周身奔窜。
席慕容说过,欢乐总是乍现就消失,走得最急的,总是美的时光。
很快,守卡的组长电话通知,微信视频,艾特所有人,无人机伏在水寨桥头,只等喊,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准备起飞。
于是,人们的神经又一紧,又开始怕了,响起椅子的哗啦声,大门的咣当声。
最揪心的是有外出的亲人,神经紧得打成疙瘩。
喊得应的,手卷成筒子,朝菜园喊,回来,赶紧回来。
喊不应的,掏出手机,朝山里打,回来,赶紧回来,实在不行,弯下身子,头顶枯草,就近进洞。
大英雄的气概被真切的现实撕裂,小英雄的气概一飞冲天。有小孩在外面犟着,用辣皮子,炸鸡腿,像馋老牛进圈般也哄不进。
大人只得说,等下你被无人机扫到了,就要将你铐住,送进学习班,天天上课,天天考试,背不出,考不好,旁边有好几个老师拿着棍子打巴掌心。
小孩立马蔫了,乖乖的钻进屋里。
村里一时宁静,连老鼠的梦呓都听得清。
而每个人的心,弹跳得似牛皮鼓。
每一扇窗后又埋伏起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每一对眼睛后面,又张起一双灵敏捕捉的耳朵。
这一次,天空没有谎言,没有辜负抗拒,紧张,欢欣,渴望的心灵。
无人机嗡嗡着,在美丽的天空奏响动人的旋律,在清澈的池水投下明亮的身影,给每一栋房子,加了一扇暂时不能开启的门,给每一缕空气留下更多的洁净,唤醒每一块土地,春天越来越深。
在人们的坚持下,无人机坚持了十秒,便带着使命消失。
门又慢慢开了,探出脑壳,肩膀,迈出双腿,无垠的天空奔跑着无数双眼睛。
“我以无人机是个啥东西,原来就是一只蜻蜓呀。我们连飞机都不怕,还怕一只小蜻蜓么。”
“飞机飞机我不怕,我跟飞机打一架。”
一阵阵笑声响起,或许有的戴着口罩,有的忘记,声音忽高忽低,或模糊,或清晰。
在冬天才刚刚过去的春天的季节里。
微信,bieshanjushui。公众号,别山举水。美篇签约作者。湖北省作协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出版散文集《人生处处,总有相思凋碧树》,散文集《总是纸短情长,无非他乡故乡》即将上市,有需要签名精装版的,微信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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