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孤独》是我读的第一本魔幻现实主义小说。
那是一个天色晦暗的下午,我翻开了第一页:“多年以后,面对行刑队,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将会回想起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第一句话让我反复读了三遍,一边读一边在心里嘀咕:文字怎么能这样离奇的排列组合?我忐忑不安心神不灵而又焦急渴望的读了下去。
表兄妹结了婚;妻子穿上了带锁的贞操内裤;一言不合,丈夫拿起长矛射死了邻居;收养的女孩彻夜不眠,还传染了全村,于是人们都因此得了失忆症;保守党和自由党竞争,支持自由党的弟弟被捕并被判处死刑,正要行刑时,哥哥救了弟弟;弟弟被推选为加勒比海革命军司令,哥哥却在家里突然被枪打死;弟弟与十七个女人生的十七个儿子,可他们却陆续全部被杀死;弟弟自杀未遂,躲在家里做金制的小鱼,做好了融化,融化了再做;还有的人躲在家里不停地缝裹尸布,缝了又拆,拆了再缝;马孔多的雨下了四年十一个月零两天;家族的第六代和自己的姨妈结了婚,生的孩子长了猪尾巴;长尾巴的孩子一生下来就被成群结队的蚂蚁咬得只剩一张皮……
我的妈呀,看的我头昏脑涨、心房肿胀、气喘吁吁、两眼茫茫、一脸懵逼。一种无端的孤独、颓丧、气愤感迎面袭来,压得我喘不过来,晦暗的天空一片黑暗。
我丢下了书本,脑袋里混沌得一片汪洋。
有些书就是有这样的魔力,没有风花雪月,没有美酒咖啡,没有快意恩仇,没有腻语温情,没有飞流直下三千尺一泻千米的快感,也没有梦里寻她千百度辗转反侧的缠绵,但她就是能让你看了一遍再也不敢忘记,就好像一把刀在你脑门上刻了一方阳文大印,很痛苦、很恐惧、很清晰,不经意的用手一摸脑袋,就有一种疼痛会让你想起。
在第一次读完《百年孤独》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不敢再去翻第二遍。
但关于《百年孤独》的写作背景和作者的相关资料,我陆陆续续的了解了一点,我大概了解了1830年—1900年拉丁美洲那段战乱频发的历史;大概知道了哥伦比亚的人民在那段黑暗的历史中所经历的痛苦和磨难;大概明白了魔幻现实主义的表现手法和艺术特点。
我查阅了1982年当加西亚·马尔克斯站在诺贝尔文学领奖台上用幽深而愤怒的语调作出的讲演,我看到了当他写《百年孤独》时心中万分的苦闷和无边的孤独以及他那双包含深情和希望的泪眼。
我想起了屈原,我想起了杜甫,我想起了鲁迅……
在之后的日子里,当我终于忍不住第二次、第三次翻开《百年孤独》时,无端憋屈的郁闷变成了严肃认真的孤独。
那不是你一个人坐在饭馆的角落吃着一碗杂酱面而看着邻座三五成群喝酒吃肉时的孤独;那不是你一个人做在办公室无聊喝茶看报的孤独;那不是你想周末出去游玩而一时找不到合适伴侣的孤独;那不是当你独自一人走在林间小道,看着一对一对情侣卿卿我我时的孤独;那不是你给爱人打电话而她却没接而感到的孤独;那不是你喝醉了酒一个人在路边呕吐时的孤独;那不是你远离家乡思恋父母而感到的孤独……
那不是一个人的孤独,那是一个家族的孤独,那是一个民族的孤独,那是一个国家的孤独,那是一个长达一百年的孤独,那是经过了一代一代人一系列努力却被别人不加思考地予以否定时的孤独,那是面对自由和权力被无情践踏自己无力反抗而却有一圈人在那里围观喝彩时感到的孤独,那是不断努力不断思考不断创造却不得不把自己关在小屋子里造了又毁毁了再造时的孤独……
那是一个用奇特的语言描述了一个神奇的故事而站上世界文学之巅时感到的孤独。
多年以后,面对着世界各地的文化名流和评委嘉宾,中国第一位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莫言先生站在颁奖台上时将会回想起那个独自一人蹲在墙角默默看着盗版《百年孤独》时的阴暗的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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