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两地的商贸往来,往日的交通驿站已经逐渐发展成为一个小城镇。
商机是无限的,从大城市搬迁过来的已败落的几个大家族,希望借此找寻往日的辉煌,不惜几代人的奋斗努力,于是不想成为富有权威的贵族阶层也就不可能了。
他们的蜕变,使得原本并无明显贵族与贫民之分的小城镇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朗威尔河为地理分界,较为平坦的地带为贵族士绅居住地——赫尔美斯区,贫民习惯称呼为黄金地;朗威尔河另一边延绵山脉,原本绿树丛荫,如今成为了贫民的聚集地——乌第区。
朗威尔河域并不宽阔,如溪水般的清澈,依稀能看到河床。
为了便于两区往来,河上架起了几座桥,也有一些专门的摆渡人经营着几条船只。
朗威尔河上游迂回崇山峻林之中,似乎不见源头。多少年来,这里从来没有人关心过朗威尔河的起源,不过是傍水而居、生息繁衍。
时代在变化,有些人开始对河的起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相互争论,最后一致决定实地考察一决胜负。
实地考察是个不错的解决途径,但是哪些人才能胜任呢?
这只探险队需要来自赫尔美斯区的贵族老爷,他们知识渊博,财力雄厚,是探险队主要成员;也需要少数几个来自乌第区的向导,他们身手矫健,熟悉环境。
前者兴趣盎然,有足够闲余时间可以打发,后者则是生活所迫。
这样一支探险队很快就诞生了。
探险队鱼贯而入,深入到乌第区的深山中。
探险队前后的几个乌第人衣衫褴褛,每人随身携带匕首,神情却很闲适,其中有一个7、8岁的男孩,一双褐色的眼睛透出灵性的光彩,时而俯身捡起地上的枯枝丢到后背的箩筐中。
相比,探险队的贵族青年,随着队伍的深入越发警觉起来,尤其一个紧紧抓着猎枪的青年,更是紧张得不敢喘气,一听到风吹草动就拿猎枪比划,准备向可能的敌人射击。
一个乌第老者走上前,对青年和蔼说道:“年轻人,不用那么紧张。这片林子看着有些阴森,其实并没有那么危险。”
那贵族青年看见老者的善意微笑,很受感动,自我介绍道:“哦……您好,我叫伊曼纽尔·奥尼尔。听您这么一说,您似乎经常来这里,很熟悉这里。”
“当然。我们经常进入这里,我的小孙子(顺手指向前方那个7、8岁的男孩)甚至比我还熟悉这里。”
两人一说一笑的聊起来,打破了原先压抑气氛。
露宿了几晚,离小镇更远了。
当拨开森林最后一片绿荫,眼前出现一座高耸入云的山脉。皑皑白雪的山峰,如同女神一般纯洁,朗威尔河伏在其下,汲取着雪山的涓涓细流。
探险队的兴奋溢于言表。他们激动地一路狂奔到朗威尔河的源头。
不知是谁,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大声疾呼:“我是征服者!!”
随后众人一阵狂笑。
然而一旁的小男孩神情突然紧张起来,乌第老者喊道:“不好!快跑!”
喊声未落,咫尺之间的雪山雪崩了,头顶上的雪球已经冲向他们滚落下来。
乌第老者一个箭步推开那个青年贵族。刹那间,喧嚣人群悄无声息。
现在正是夏季,雪山积压的雪还不稳定,雪还在继续滑落。那些被埋的人已经不可能生还。
劫后余生的人,只能在落着泪眼睁睁地看着遇难的同伴。青年贵族倒在一旁抽泣,为自己的软弱,也为搭救自己的乌第老者。
这是发生在十年前的事了。
每次艾米丽听到父亲声泪俱下的描述当时的情景,都伤感地说道:“可怜的丹,还有这一段伤心的往事。”
伊曼纽尔先生生意繁忙,事务缠身,经常不在家。艾米丽小姐与丹尼尔年龄相仿,自然是最为亲近的人。
艾米丽有一头浓密的褐发,卷曲的秀发随意披在肩上,柔美的外表总有一颗不安分的心。
喜欢我行我素,不顾及周遭的评判,对任何事情总有自己的依准。就拿名字说吧。
很多贵族喜欢拗口冗长的名字以显示显赫家族背景,偏偏艾米丽就很讨厌,反其道总是擅自做主给人简化名字。
比如丹尼尔,简化成了丹。这个称呼一度让丹尼尔很纠结,每次听到艾米丽急促的叫着“丹,丹”,看到旁边的人就捂着嘴笑得前仆后仰,就恨不得挖个洞躲起来。
丹尼尔脾性柔顺,不过这种情景任谁都不能视而不见,他也时不时无视艾米丽以示反抗,艾米丽总是嘟着嘴,气呼呼的跑回自己的闺房,崩地一声把门关上。
艾米丽的性格反复无常,可能是从小家人的娇宠,也可能是伊曼纽尔先生经常不在家缺乏对她管束。
没有人真正责怪过她,丹尼尔也不例外。
丹尼尔名义上是伊曼纽尔先生的义子,其实大家并没有待他像主人一样恭敬有加,照样分派些活儿给他。
他也没有任何怨言,他打心里就没有想过拿十年前爷爷的舍命相救换回自己的身份地位。
这时,他从马厩出来,艾米丽就跑到他的面前,一边收拾着帽檐,一边说:“嘿,丹!快准备一辆马车来,我要到城里一趟。”
“艾米…..”
“别这样称呼我,在外面叫我艾米小姐”
“........艾米小姐.......今天恐怕不能.......马车有点故障,已经拿去修了”
“什么?偏偏这个时候!那,你陪我去吧!慢着,你去换一身!”
两人一前一后的默默地走着。
那个问道:“干嘛那么拘谨?我又不吃了你!说点什么吧。一路好闷呢!”
“是的,艾米小姐!”
“什么艾米小姐,这儿又没外人,说了多少回了。艾米,叫艾米”
“艾米.......”
一辆马车驶过,停在他们的前方。
只见一个绅士伸出头,有礼貌地向艾米丽招呼道:“嗨,艾米丽小姐!你这是要去城中吗?”
“是啊。家里的马车拿去修理了,害的我步行去城中呢。幸好让我碰到你这位好心的绅士!”
“来,艾米丽小姐,上来吧”
等艾米丽坐稳,年轻绅士就催促车夫启程。“慢着,丹还没上来呢!”(艾米丽瞅着马车下的丹尼尔)
丹尼尔机敏感觉到不受欢迎的气氛,立马回答:“艾米小姐,我正好有点事要回去处理。我相信这位好心的绅士一定会乐意平安将你送回来的!”
年轻绅士尴尬的表情立马云雾顿消,应声道:“艾米丽小姐,你放心就是了。我会好好陪着你的。听说城中新开了一家法国餐馆.......”
艾米丽只好眼巴巴地看着丹尼尔离去。
丹回头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心头却涌上莫名的惆怅感觉。
儿时有了相依为命的爷爷相伴,即使时常食不果腹,也安心惬意。
然而随着爷爷的去世,那种悠然自得已经荡然无存。
也许并不是爷爷的去世,也许并不是离开乌第区,那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丹尼尔心中局促不安,一直盘旋不散。
丹尼尔的一双神采熠熠的眼睛也越来越忧郁了,黯然神伤的脚踢着路旁的野草枯枝。
一个打着小阳伞贵族小姐从丹尼尔身边擦身而过,不自主地被丹尼尔的神情所吸引,停下脚步,回头打量着发呆的丹尼尔。
不经意的回目一笑转过身,向身边的侍女问道:“那位先生是谁?”
“哦,你是问丹尼尔吗?他是奥尼尔庄园的……人”
“哦,是吗?气度果然不凡呢”
“嗯…….”
“我们也才搬过来不久,应该走访下周围的邻居。你说呢?”
不待侍女回答,年轻小姐自顾自地计划起来。
这天傍晚时分,艾米丽小姐由那位年轻绅士护送回到庄园,艾米丽说着感谢话,说着之后一定会邀请这位绅士吃个便饭,绅士很满足地依依不舍离去。
看得出艾米丽游兴未减,身着法兰绒睡衣,斜靠着卧室的沙发,拉着丹尼尔兴致勃勃地谈论着:“你知道那位绅士的名字么?嗯,名字太长,真有点让人觉得摸不着头脑。什么来着,嗯.......希尔德嘉德·特威兹穆尔……”
丹尼尔每晚都会在艾米丽卧室中,听取艾米丽的一番训诫才能回到自己的卧室。
危襟正坐地听着艾米丽的高论:“人是不错,可惜名字实在太拗口了。如此孱弱的身子顶着这么一串奇怪的名字,真是让人心疼呢!我已经简化了他的名字,希尔德,怎样?多么干脆利索!”
“艾米小姐.......艾米,这是洛娜管家让我给你的信件.......”
“什么信件?”
“好像新搬来邻居,明天要过来拜访.......”
“哦。明天?哎,本来我准备要邀请希尔德的。”
“那就回绝了?”
“嗯。还是算了,既然别人这么诚心,也不好回绝是吧?据说新搬来的是位年轻的漂亮贵族小姐?”
“丹,你不想见见吗?”
“嗯,真是的。一说到这里,你就不知声了。”
丹尼尔羞涩地低下头“晚安,艾米!”,艾米丽偷笑着回道:“早上见,丹!”。
第二日刚吃过早餐,管家洛娜太太就通报:唐娜·艾迪拜访。
艾米丽不悦,匆匆上楼更衣,唐娜小姐已经在客厅恭候了。
艾米丽瞄了一眼金发碧眼的唐娜小姐,心想真是个美人,心中更有丝不悦。
两人相互礼貌寒暄,艾米丽希望能竭尽地主之仪,但初次见面似乎没有太多话题,气氛略显尴尬。
一般而言,贵族对于寒暄应该还是得心应手的,甚至有些人擅长并热衷于此,但艾米丽向来甚是不屑,认为“寒暄不过是为了让脸上不至于积累闲置无用的脂肪的努力罢了”。
正当艾米丽为找话题而苦不堪言之际,丹尼尔正好进来。
尴尬中的两人均喜出望外,艾米丽提高音量对丹尼尔说道:“丹,你过来的正是时候。
让我郑重向你介绍一下我们的邻居,唐娜小姐…….”(未待艾米丽说完,唐娜小姐抢先道)
“你好!我是唐娜·艾迪!很高兴认识你!”
艾米丽把头回望了下唐娜小姐,看着唐娜小姐的急切又害羞的表情暗暗笑了一下。
丹尼尔停下离去的脚步,并没有回答,一时有些局促。
艾米丽突然有了兴致,打趣着丹尼尔:“丹,怎么了?看漂亮小姐出神了么?”
唐娜小姐直直打量着着丹尼尔,只见定格在壁炉旁的丹尼尔,白皙肌肤红云密布,不知道是炉火还是害羞。
艾米丽和唐娜小姐扑哧笑起来,两人达成默契,把丹尼尔当成话题谈论起来,似乎一下子成为了故友。
艾米丽与唐娜小姐的谈论话题中心永远是丹尼尔。
一次畅谈后,唐娜小姐透露出心声:“艾米,我认为丹气度不凡,只是可惜不是贵族。”
艾米丽反驳道:“贵族的身份有那么重要吗?如果你真的喜欢一个人,有必要在乎他的出身么?”
“艾米,你只不过是说说罢了!若是你真真遇到这样一个人,肯定也摆脱不了门当户对的观念!”
“哼哼!你说的是那种传统的婚姻观么?”
“艾米,我知道你作风新派。以你的家族背景,当然可以不需婚姻为代价,但是有的人就不同了。”
(艾米丽稍微向前靠了靠)“你认识奇蒂·威克斯小姐么?…就是你说长得像洋娃娃的.......”
“哦.......很漂亮和单纯的人呢!嗯,她怎么了?”
“哼哼,她除了漂亮的资本以外,还有什么呢?哦,可能还有那个不值一文的贵族身份了。她的确很漂亮,不过并不像你想的那样单纯可爱。她一心期望有人能娶她,并帮她偿还一大笔债务。现在她可以高枕无忧了,听说才不久有人愿意娶她。你可能并不认识那个人,是个上了年纪足可以当她的父亲,不过据说家产万贯,是个富有的商人。”
“哦。不管怎样,只要他们觉得幸福就好了!”
“幸福么?奇蒂小姐无非是找个偿还债务的人,那个商人无非想捞个贵族头衔。也算是两厢情愿吧。”
谈到这里,两人都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对于花季一般的小姐,正是浪漫多情的阶段,没有人希望这种事搅了美梦。
当晚,艾米丽将下午时同唐娜小姐的谈话一股脑儿地倒给丹尼尔,逼着丹尼尔说点自己的看法。
“艾米,关于此事,我真没有什么要说的。”
“不,你肯定有自己的想法,只是不想说罢了。说吧,我真的很想知道。”
“关于哪个方面?”
“你这是有意在逃避我的问话吧?……你先从唐娜小姐喜欢你开始说吧。”
“这如何说?即使要说也不是由我来说。”
“你偏要这样刁难我么?唐娜小姐也是个不错的人……”艾米丽开始为好友做媒,不断找些漂亮语言来形容。
丹尼尔终于生气了“别说了,艾米丽·奥尼尔小姐!即使我不是一个贵族,我也不想成为他人的愚弄对象!至于奇蒂小姐,我对她表示同情。你们因为没有处在她的境遇而妄加评论,是不公平的。我看见过她,而且我认为她心肠很好,很有孝心,而他的父亲利用这点,把她当成了摇钱树。就算要评论是非,也不应该是她。”
艾米丽始料未及丹尼尔的反应,还没有开口反驳,丹尼尔抢话道:“晚安,艾米丽·奥尼尔小姐!”
第二日,艾米丽有意不理会丹尼尔,丹尼尔毫不在意仍然跟平时一样忙前忙后。
艾米丽悻悻然,独自拜访好友唐娜小姐。
还是跟平时一样聊着,但艾米丽心不在意,有一句没一句的回应着,直到回到家,想起离开前应允了唐娜小姐的要求懊恼不已。
“我的天,我怎么那么糊里糊涂地就答应了呢。要是我真把丹跟她独处的话,丹肯定会责怪我的……”
约定的那天还是姗姗来到。
晴空万里,是外出郊游的好天气。
艾米一边同希尔德先生聊着,一边观察着好友的动静。
让艾米丽有点吃惊的是,唐娜小姐和丹尼尔聊得相当投机,不时传来阵阵笑声,屡次打扰艾米丽的谈话。
希尔德先生关切地问道:“艾米丽小姐,你今天身体是不是有点不适?可能今天的阳光太强烈了,让我们回屋吧。”
“啊.......不,是的。我今天可能走得有点累了,有点头晕。抱歉,希尔德先生,我还是先回家吧。”
希尔德先生起身搀扶着艾米丽,艾米丽却转过头对着丹尼尔:“丹,我身体不适,陪我一起回家了!”
正谈到兴头上的两人似乎并没有听到艾米丽的求助,仍然还在聊着。
艾米丽的脸色难看,希尔德先生进一步关切表达着自己今天无论如何都要送艾米丽回家。
直到希尔德先生依依不舍在奥尼尔庄园与艾米丽分手,艾米丽才得以逃脱回到自己的卧室。
艾米丽似乎真的病了。
任由洛娜太太一会儿垫高枕头,一会儿逼着喝下苦药。
艾米丽的模样楚楚可怜,让人确信病得很重。
洛娜太太嘴一直没有闲着,碎碎念着:“这个丹尼尔,怎么还没有回来。居然把病人丢到一边,自顾谈情说爱!”
艾米丽并没有像平时一样借以发挥更为精辟的言论,默默地落下几滴泪。
洛娜太太正全心全意的照顾着,并没有注意到艾米丽病情更加恶化。
艾米丽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当醒来的时候,发现丹尼尔正趴在床边。
艾米丽盯着睡着的脸。
睡着的人醒了,也不回避,也看着她。
这个问道:“你们聊了什么?”
那个回道:“很多。大多是关于书的读后感之类的。”
“哦。还有呢?”
“临走,唐娜小姐邀请我们下周五晚宴。”
“哦。”
艾米丽并没有继续追问,偏过头,看向窗外,窗外已经是阳光明媚,心里却仍然在冷冬备受煎熬。
“你为什么不继续追问了?”
艾米丽没有回答,像是被窗外的风景牢牢吸引了。
丹尼尔继续道:“比如你可以问我,我是怎么回答的。”
艾米丽随口问道:“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说,很抱歉,我下周五有事不能前来。”
艾米丽转过头,直盯着丹尼尔,想从他的眼中看出说谎的蛛丝马迹。
当然结果是一无所获,艾米丽满意的对着丹尼尔笑着,算是嘉奖这位年轻人。
艾米丽恢复得很快,没过几日又生龙活虎了。
这种快速的恢复能力,着实让好友唐娜小姐吃惊不已,打趣道“艾米,我怀疑你根本没有生病呢。”
“我就当你是在关心我了。奥尼尔庄园可不能一日无主呢,像我这样的小姐,不能说病倒就病倒的。”
这句话意味深长,自此之后,唐娜小姐就很少登门造访了。
偶然在路上或宴会上碰到,彼此寒暄,唐娜小姐如同往常的热情改日必定邀约艾米丽,只是从来没有说改日具体时间。
艾米丽耸耸肩,一笑而过。
身世
在某处伦敦寓所里,伊曼纽尔先生刚刚整理完一大堆的公文事务,躺椅上正闭目养神。
这时,有位先生上门求见。
这位先生是个陌生绅士。
五十岁上下,面容虽有些疲倦,精神很好。
一坐下来,这位绅士就急切自我介绍起来:“你好!奥尼尔先生,你可能并不认识我。请允许自我介绍,我是威尔伯·温菲尔德。我此行目的是想打听下丹尼尔·肖恩的男孩的下落。”
“你认识丹尼尔?”
“嗯……我已经打听这个孩子的下落有十年之久。最后通过一些人找到你这里。毫不隐晦地说,你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顺手将一张婴儿照片递给奥尼尔先生。
伊曼纽尔先生接过这张照片,虽然觉得很唐突,仍然宽慰着这个陌生人。
“温菲尔德先生,您不必担心。你要打听的丹尼尔就在我的府上。您可能听说过十几年前的雪山遇难.......”(同时瞄了一眼温菲尔德先生,看见他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不堪回首的往事。如果不是丹尼尔爷爷的舍命相救,在下早就不在人世了。为了报答,我所能做的就是收养丹尼尔以告慰丹尼尔爷爷的在天之灵。”
“对不起,奥尼尔先生。”(陌生人淡然的说道)“让你回想那些痛苦的往事。也许你对我还有诸多疑惑之处。还待我向你一一解释。先从丹尼尔身世说起吧.......”
“我是丹尼尔母亲——生母诺玛,唯一哥哥。我比妹妹大九岁,可以说我是从小看着妹妹长大的。对于我而言,诺玛就是我的天使。当然我很爱她。从小诺玛身体娇弱,时常让我们很担心也很爱惜她。凡事我都希望竭尽所能帮她处理安排妥当,无需她烦心一点。她向来都很尊敬我,凡事都喜欢征求我的意见。”
温菲尔德先生顿了顿,奥尼尔先生倒了杯水递给他,他抿了抿嘴,嘴唇有些微微颤抖。
可能即将到来的记忆会掀起一场让人无法承受的风波。
奥尼尔先生并没有急着催促他继续说,而是耐心一旁静静地看着。
温菲尔德先生平复了下激动的内心,继续说道。
“这样的日子一直维持到.......大概是诺玛十八岁生日晚宴,遇到了肖恩家族的迪恩。迪恩把我妹妹给诱拐了!”奥尼尔先生惊疑地看着他,仍然没有吱声。
“哦,对不起。我用词可能太.......”
温菲尔德先生握着杯子的手有些颤抖,静默了一会儿。“奥尼尔先生,你能想象吗?一个跟我十多年的最最心爱的妹妹,一个一直尊敬你、视你为父亲般地妹妹,就一个晚上跟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子私奔了。而全然不顾自己的家族名誉,背弃自己的家族姓氏!”
“可能你觉得我不应该这样说,诺玛也许在天堂里也不会安心的。毕竟这不是她的错,完全是那个骗子的花言巧语迷住了她,我当时真应该做些万全措施的,彻底让他们分手,也不至于以后他们联合起来骗我,甚至私奔。”
“我当时答应了他们最后见一面,在小树林里。我实在不忍诺玛的眼泪汪汪地跪地哀求,我以为让他们见最后一面,让诺玛彻底死心,让那个混小子彻底放弃!”
“但是我万万没想到诺玛会骗我,当然我相信是那个骗子逼她的。诺玛就是一个天使,如果她有一丝不好的念头,她总是会双手祷告忏悔,请求圣母的原谅,对自己的不曾施行的念头而懊恼不已。但是,诺玛竟然用她一贯的良行做赌注,合伙欺骗我这个唯一的哥哥,跟着这样一个混蛋那晚就私奔了。”
“直到现在我都是懊恼不已啊,第二天一早找不到诺玛时候,我才知道我犯了多么大的错误,后果如此严重!”
伊曼纽尔先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有些骇人的故事让他也不禁唏嘘不已,他暗自想到:如果是艾米丽,我会怎样呢?我会不会跟眼前这个先生一样呢,激愤难平。
他思索片刻,刚刚精神矍铄的绅士一下子耗去了精力,老了许多。
“之后某个刮风的晚上,听到外面有个女人尖声喊着我的名字,并说有个很紧急的事情要告诉我。我急切地应允她进来。这个女人衣衫褴褛,蒙头垢面,一双眼睛一闪一闪地盯着我,她嘻嘻地笑着,不停地搓手,说是知道我妹妹的下落。我当时觉得这个女人肯定是个骗子,无非想要点钱,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我正在疯狂地找诺玛的下落。我拿点钱打发她,不过没想到她居然真的告诉了我诺玛的下落。当我赶到那个又小又黑的寓所,只看到一封信。”
从随身的西装上掏出一封信,递给奥尼尔先生。
“就是这封信。”
伊曼纽尔先生征求温菲尔德先生的同意后,打开信,只见信:
致我最最亲爱的哥哥:
提笔伊始,我有千言万语想与您诉说。可是此刻,我心中似有一块石头堵在心坎上,不知如何说起。当您发现这封信时,说明我已经启程。请您不要责怪那位带您来的夫人,是我请求她带您来的。我原本以为我有勇气面对您,可是最后我放弃了。我知道我做了让您不可饶恕的事,我害怕看到你往昔慈爱的笑容因为我而变得怒容满面,我害怕你会逼迫我离开迪恩。如今,我已经无法离开迪恩,而且我的孩子也是。
但是请您相信我,我是多么渴望见您一面,多么渴望你能看看我和迪恩的孩子——丹尼尔·肖恩。他是个非常漂亮的男孩,像他父亲一样的深邃的眼睛。感谢圣母,她的宽宏赐予给我们这个漂亮健康的男孩。我相信他日后长大也会成为一个优秀的绅士,就像哥哥一样。我祈求您,请您不要对这个孩子有任何偏见——因为他是您唯一妹妹的唯一孩子啊!
也许我该多说点。但是没有时间了,你应该正在赶往的路上。我越来越慌乱了,我的字迹也开始扭曲了,我还是没有颜面请求您的宽恕。
再见了!哥哥!
亲爱的哥哥,我不敢奢望您的原谅,但我希望你能公正看待这个孩子,没有任何偏见,爱他吧!
妹妹跪请
“我那狠心的妹妹啊!如果她愿意见我一面,我怎么可能忍心不去原谅他们呢,更何况他们已经有了孩子,我会忍心把他们丢在冰冷的角落么?当时我看完信后,简直气愤难平,我原本想原谅的心也被气愤所蒙蔽,我曾一度放弃继续追寻他们的下落。”
“直到不久之前,我才得知原来那个时候,我妹妹诺玛.......他们在外漂泊的日子里,迪恩身染重病,不久就撒手人寰,留下可怜的母子二人相依相靠。那时候,诺玛应该是最需要我帮助的时候。我却.......”
温菲尔德先生失声痛哭起来,伊曼纽尔先生不知如何安慰这个人,只好递给他纸巾以示安抚。
“对不起,我又失控了。本来我原想简明扼要的告诉你丹尼尔身世的。”
“没关系的,温菲尔德先生。很高兴你能信任我,前前后后向我说明。对于我而言,丹尼尔就像我的儿子一样,我很愿意知道他的一切,所以你不用太多保留,如果可以的话。”
“谢谢!”
“您这样说,让我实在羞愧难当。我经常不在家,也不能好好照顾到他,许久以来我都对他深感歉意!”
“不,奥尼尔先生,请不要这样说。我当时打听到丹尼尔下落,并赶往乌第区,人去楼空,当地人跟我说他的爷爷,就是领养丹尼尔的那位老先生,已经去世了!如果不是你的抚养.......对不起,我又开始激动起来了.......”
“我实在亏欠他们太多,我希望能在有生之年弥补我曾经的过错,弥补我对这个孩子迟到的爱。奥尼尔先生,希望你能给我这个机会。温菲尔德家族需要一个年轻有为的继承者,我相信丹尼尔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丹尼尔·温菲尔德
当丹尼尔身世的离奇故事不胫而走时,不仅仅是改变这个年青人,更重要的是改变了整个小镇。
小镇随处都能听到人们谈论着这位曾经名不见经传的年青人——从出生到还没有发生的将来,即使人们对于温菲尔德家族没有多少深入了解,财富、地位、品质等等,但是这丝毫不影响人们的想象力——竭尽所能畅想着,把所看到所听到的最美好的事物都安插在这个大好青年的世界中。
谁也不能质疑丹尼尔的高贵的贵族血统,曾经的乌第区惨淡经历,只会成为他人生中闪闪发光的小石子,照耀着这个青年贵族的无穷魅力。
丹尼尔在众人的眼中已经成为一个国之栋梁的青年才俊的绅士典范。
既然温菲尔德家族姓氏如此光耀,谁还会记得那个落魄的肖恩姓氏呢,人们已经主动地有意无意地称丹尼尔为温菲尔德先生或是丹尼尔·温菲尔德先生先生。
在赫尔美斯区某个寓所里,有个年轻的贵族小姐,再一次被爱神之箭射中,享受着怦然心动的浪漫与煎熬。
她倚在窗前,一只小鸟跳跃在枝头上,啾啾鸣叫,神采奕奕,自言自语。
“丹尼尔·温菲尔德先生,多么有魅力的男子啊。我真的要感谢万能的上帝,感谢把他带到我的世界里。哦,虽然曾有一段凄惨的经历,但是未尝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呢,让他遇见了我,也让我遇到了他!那次的偶遇,我就知道他一定是个器宇不凡的绅士。眼神忧郁,若有所思的样子,向我漫步而来。哦,真让人激动万分啊。”
“若不是她,我早就得到丹尼尔了。不过,丹尼尔是个绅士,有获得爱的权利!有.......”
唐纳德小姐想了许久,也没有理出头绪,让丹尼尔拥有什么才能娶到她的权利。
众人如海浪一波一波推动着这个温菲尔德先生飞向浪尖,丹尼尔也有些昏眩了。
伊曼纽尔先生为丹尼尔准备了礼服,为即将启程前往伦敦晚宴。
丹尼尔战战兢兢地穿上行头,站在镜前,敬畏地偷瞄了下镜子里的丹尼尔·温菲尔德先生,只见相貌堂堂、器宇不凡。
丹尼尔呼了一口气,镇定地自言自语道:“镜子里的人本来就是我啊。”
他正面直直盯着镜中人,仔细审视着自己的穿戴。每个人对于突变的自己总有一段茫然无措的不适应过程。
丹尼尔大踏步地前去艾米丽闺房,看望这个几日不出门的倔强脾气的小姐。
“艾米,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像以前那样跟我说说吧。”
“像以前一样么?怎么可能呢?以前你是丹尼尔·肖恩,如今你已经是丹尼尔·温菲尔德先生(艾米丽有意法语腔调念着这个名字)。敬爱的绅士先生,我不敢贸然对您不敬,更不敢贸然把您拉到本不属于您的职责。”
丹尼尔光彩一下烟消云散了,又恢复到往日的忧郁中,无奈地回道:“艾米丽·奥尼尔小姐。难道你那么喜欢看到一个自信满满的绅士被你一通挖苦言辞击倒在地才舒坦才甘心么?也许对于那个没有地位没有身份的肖恩先生,你才会感觉到主人般地畅快和如释重负。你可以丢点同情心和善心给他,让他对你感激涕零,打发这个人仅有的一点自尊心,满足你的虚荣心,难道不是吗?”
“你说什么??”艾米丽不敢相信丹尼尔的蓄意挑衅,一时蹦不出一个词,但也没有示意丹尼尔离开。
无论如何都要打赢这场战,不然就输了,她暗自心想。
但是她无论如何努力,心乱如麻,连能凑出完整的一句能让人明白的话语都异常艰难,别说精彩了。
“你以为你是绅士了?对,你现在是绅士了。但并代表你有权这样侮辱我?你以为你现在是绅士了,就可以这样伤害我吗?”
艾米丽顿了顿,语速逐渐减慢,音量由高到低。
“我承认我不喜欢现在的你。我喜欢那个叫肖恩的家伙,他也许有点唯唯诺诺,但是不像现在这个温菲尔德先生,好像很高贵,却活在别人的眼光里!大家认为绅士是怎样的,他就尽可能的满足他们的愿望。与其说这就是绅士,还不如说是一个小丑!”
艾米丽已经放弃所谓的辩论输赢,她只是想最后一搏,将心中压抑的想法一通发泄。
丹尼尔无力地回到房间,换下艾米丽眼中的小丑礼服,重新站在镜前审视着自己。
这个年青人眼神如此暗淡,即使贵族的身份也不能抹去。这个身份不过是表明了他的身世,甚至不能丝毫减轻那个风雨交加夜晚的无助呐喊所带来的痛苦,更不可能唤起对温菲尔德家族的亲情温暖感情。
正如艾米丽所说的,如果那个陌生人并没有找到自己,自己仍然不过是个丹尼尔·肖恩的家伙,仍然毫无存在感的活着。
一扇窗户忽然被风刮开撞在墙上,啪地一声,被魔法镇住的年青人一下恍然醒过来。
他走到窗前,欲关上那扇窗,夹带着玫瑰游丝香味晚风,如此让人沉醉。
“可是不管怎样,今时不同往日了。我到底是一个贵族,我得从尘封的历史的尘埃中重新拾起曾经遗失的高贵,把绅士的徽章堂堂正正挂在胸前。鲜活的玫瑰才是玫瑰!”
启程临近
赫尔美斯区的舞会从未断过,尤其是有了丹尼尔·温菲尔德先生的加入,更是焕发异样的吸引力,让少女们流连忘返。
丹尼尔早已褪去往昔的羞涩忧郁,成为一位落落大方的贵族青年。
随着临近启程的日子,一场声势浩大的送别舞会是必要的。
这场舞会中,无疑丹尼尔是其中最亮眼的年轻绅士。而唐娜小姐含笑不多语的羞涩模样也深受青睐,许多年轻贵族总是前仆后继在她的周围献媚。
在舞会的角落里,有个冰美人至始至终不发一言,独自喝着杯中的红酒,也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有个大着胆子的年轻人,径直走上前。
“在热闹的舞会,一个人静静地自斟自酌,是什么样的感受呢?”
“你坐下来不就知道了么?”(艾米丽抬头望了一眼丹尼尔。)
“只怕你没有功夫坐一会儿呢!”
丹尼尔含笑拉出一张椅子,挨着艾米丽坐下,示意侍者送上一杯红酒。
“我倒觉得一个人坐在这里挺不错呢。”
丹尼尔转过头意味深长的看着艾米丽。
艾米丽将杯中红酒一干而尽,站起身将手搭在丹尼尔肩上。
“这位绅士,可否邀请你赏脸跟我跳一支舞呢?”
丹尼尔立马站起并优雅躬身,做出邀请的姿势,眼里划过一丝神秘莫测的笑意。
艾米丽注意到这不经意的瞬间,微微一震,收回已经伸出的手,扬长而去。
艾米丽离去,众人哗然。
希尔顿先生紧跟着艾米丽,来到露台。
瀑布般的枝蔓披挂下来,蟋蟀躲在草丛里热情唱着情歌,某个枝头的鸟儿声声呼应。
出神的艾米丽幽幽地叹口气。
“艾米丽小姐,我很为你担心呢,你知道吗?”
“哦,是你,希尔德先生。能否告诉我,你在担心什么呢?”
“我在担心你受的委屈,那个家伙盛气凌人,只有那些不明事理的少女才会对这种人一见倾心。”
“哈,你能否告诉我你看上了哪位不明事理的少女么?”
“嗯?嗯…….你怎么会这样认为呢?”
“你现在不是正像一个躲在一边,看着自己心爱人被抢走的,一边醋劲大发的小孩么?”
“……”
“哦?你生气了吗?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好心的先生,请你不要生气呢。你这样一句不说,不知一声,我站在这里,真有点害怕呢。”
“艾米丽小姐,艾米!你是真的不明白我的心意么?我知道,你明白的…….”
“嘘……希尔顿先生,你听到了吗?我们不远处有两只鸟正说着悄悄话呢。”
两人不再说话,只听到一只小鸟正抒情地对另一个只小鸟诉说着自己的心事。
临近启程越来越近,少女们收起羞涩不停催促着她们的父亲去邀请温菲尔德先生来访。
但由于长辈们行事谨慎,要知道,这位热门的绅士目前尚未有自己的寓所,还寄住在奥尼尔庄园呢,在奥尼尔庄园邀请一个非奥尼尔的人士的确不是一个容易办到的事情。
唐娜小姐不像那些仰仗着长辈的少女,独自轻松点着步,亲自上门拜访奥尼尔庄园了。
进门前,少女们的炙热眼光让唐娜小姐很享受,可一进门,心中就开始忐忑不安,想尽力表现出拜访故友的漫不经心。
“.......令尊.......身体还好吧?前.......些天.......舞会.......看到.......令尊真是.......神采奕奕。我搬来这么久,才.......第一次看到.......令尊。”
唐娜小姐不同平时结结巴巴,不断换着坐姿。
“艾米.......丽小姐,令尊经常不在家呢,你.......可以.......找我.......呢,一个人.......多寂寞啊!.......哦,当然丹尼尔会陪你的。”
艾米丽一旁耐心听着,不发一言。唐娜小姐说到“丹尼尔”不禁提高了一点音量,艾米丽也抬头看着她。
“啊,说到丹尼尔,他的变化真是很大呢。举手投足,更是意气风发,完全像个绅士。哦,瞧我怎么说的。他本来就是一个绅士呢。舞池中他是最炙手可热的人呢,女孩们都抢着跟他共舞,他基本上都没有怎么坐下来休息呢。呵呵!”
艾米丽不置可否暗笑了一下。
“唐娜小姐,丹尼尔如今也是贵族了。能否告诉我,他现在是否达到你的心上人的要求了呢?啊,现在的他可能太瞩目了,可不太放心呢。”
“哈,瞩目么?哪有没有魅力的男士不瞩目的?有魅力的男士,的确有点让人不放心呢。哈哈,不过这也没法呢。哈哈。”
唐娜小姐难以掩饰兴奋,整装待发的丹尼尔被艾米丽抓个正着。
“嘿,丹尼尔,你这是要去哪里?”
“哦,我要去城中办理出行的一些事。回头见,艾米!”
“不招呼一下我们的贵客,唐娜小姐么?”
“哦…….你好,唐娜小姐。实在抱歉,我真有要紧事要办理,请见谅!祝你们玩得开心!”
唐娜小姐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容光焕发的脸上一下光辉顿失。
艾米丽眼瞅着,以女主人的关怀之意提议唐娜小姐回家好好休息,正中之意,唐娜小姐自然不推脱早早告辞返回。
这日,正是临行前一晚。
坐在镜前的艾米丽,用木齿梳轻轻抚摸着披肩长发。
镜中人娴静,神情伤心,发着呆。
晚风凉飕飕,她不经打了一个寒噤。
门推开了,一位男子站在门前。
“艾米,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
他轻轻关上门,转过身看着她。
“有什么事么?一切都办妥了吧?”艾米丽发问道。
来人并没有接下话题。
“艾米,进来前我就一直在问我自己:一个从小相伴相知的好友,为什么对于此事会如此冷淡呢?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丹尼尔,你这问题太唐突了吧?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丹尼尔接住艾米丽躲闪的眼光,艾米丽心慌,别过头想换个话题。
“坐下吧,先生!你这样让我有点不知所措了呢.......哦,先前唐娜小姐拜访,你也太冷淡了呢。别人可是专程为你而来.......”
“哦,是吗?我不知道对于唐娜小姐,应该怎样做才不至于被说成不是太冷淡呢。艾米,艾米丽·奥尼尔小姐,请恕我冒昧,能否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请你怜悯一下眼前这个人的心情!”
“回答什么?不喜欢眼前这个绅士?我已经说过了。你是想再一次嘲讽我自恃清高么?那么我再一次回答你,我不喜欢矫揉造作,而这恰恰是现在的你所自豪的贵族身份所赐予的!”
“看着你违心的做着并不想做的事,你又能知道我的心情是怎样的么?很抱歉,我不能像那些人一样众星捧月地围着你转,这就是一个.......真心朋友所想的!”
丹尼尔叹口长气,沉默良久。
“你为什么就不能试图了解现在的我呢?为什么过去的标签就不能撕下来呢?”
看到悻悻离开的丹尼尔,艾米丽心紧了一下,好像有人抓住她的心脏,让她感到有一种窒息眩晕。
变故
第二日清晨,一个风火火的年青人闯进奥尼尔庄园,急促地嚷着有封加急信件要交给伊曼纽尔先生本人。
伊曼纽尔先生接过信件,刚刚衣装整理完毕。
虽有疑惑,拆开信封,脸色一下刷白,随后又恢复镇静,吩咐佣人带丹尼尔过来。
丹尼尔已经整装待发了,不解地看着伊曼纽尔先生。
“伊曼纽尔先生,请问有什么事么?如果不是很紧急的话,我想我们现在要启程了…….”
“孩子,别急。你先将这封信看完。我们再决定行程,好么?”
“嗯?嗯……”
丹尼尔焦急但也不得不接过信件。
亲爱的伊曼纽尔·奥尼尔先生:
也许在信的开头,应该礼貌性的寒暄几句,但是我现在没有太多时间,这封信必须要赶到你们启程伦敦之前务必让你们收到,那么我们就直奔主题吧。
这次伦敦之行,我,作为温菲尔德家族唯一继承人,建议取消。
也许你还记得那位冒昧闯进你的办公室的那位先生吧。他正是我的家父。非常不幸,前不久家父由于心脏病突发仙逝。家父与你当时所谈的那些话语,此处省略。因为一切均按照法定程序,温菲尔德家族的继承权已经承袭给我。这是理所当然的,鉴于你对此事有一些可能并不明朗,尚需向你解释一二。
我乃温菲尔德家族唯一男子,且是长子。继承权交由给我,并未任何不妥。家父也许曾经向你提过我的一些往事,承认那些往事有些不光彩的方面,不过这也不会影响我的继承权的合法性,更不可能交由给一个不被温菲尔德家族承认的孩子!我无需在这里,重申法律程序合法性。但对于我从未——相信将来也不会谋面的小表弟,我尽力而为满足家父生前的愿望——当然按照法定程序,我不必如此——每年寄给丹尼尔100英镑的生活费,要知道这是我能给予最大的情义了。
如果以上的解释,不足以让你们取消伦敦之行,甚至还要进一步讨论所谓温菲尔德家族继承权的话,那么请你们不要怪罪我,届时我将不得不动用一切合法武器来维护我的权利。
其实,伊曼纽尔先生,你可以退一步想想。对于一个不名分文的穷小子,突然获得一大笔钱,这不是天赐的幸事么?当然,还望你不要将这个孩子的身世告之于众。
再一次,非常抱歉!祝身体安康!
福兰克·温菲尔德
丹尼尔拿着信件的双手颤抖着,咬着牙,脸色铁青,眼神透出憎恨的寒意。
“该死的!该死的!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不行,我不能这样放过他!!”
伊曼纽尔先生走过来,将手搭在丹尼尔肩上,安慰道:“丹尼尔,先别激动。来,坐下来。”
接着又说道:“孩子,我曾经听过温菲尔德先生提过这个人,这个人挥金如土、蛮横无理,让温菲尔德先生伤透了心。他一心希望温菲尔德家族交由给你的。如果温菲尔德先生……还在的话,我相信这一切都会顺利的。”
伊曼纽尔先生顿了顿,又说道:“但是现在这种情形,我们冷静地想想,似乎的确不太有利。温菲尔德先生去世的信息,我们竟然毫不知情,即使他会留下遗嘱之类的,但是我想这位福兰克先生很可能……”
“那,伊曼纽尔先生,您这是要我放弃吗?”
“不,孩子。我只是想告诉你当前我们所面临的情形。”
“他不是一而再地提合法性的法律程序么?我们何尝不能…..”
“孩子,他的本意不是所谓的合法性,而是在威胁我们!”
“孩子,你想怎样处理?继续伦敦之行,还是就此取消?”
“…..”
“无论你如何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
丹尼尔长久不语,双手掩面,看得出他正激烈的思考着如何应对。
“诶?丹尼尔?爸爸?现在什么时候了?怎么还呆在书房里?”
“艾米丽,发生了一些事。我们正在想对策。”
“什么事?”
丹尼尔没有抬头看着艾米丽,站起身冲出书房。
伊曼纽尔先生示意艾米丽过来。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更何况好事已经传遍四周。
饶舌的人们似乎患了健忘症,又尽力发挥着丰富的想象力,丹尼尔的伦敦变故被传得沸沸扬扬。
人们不再称呼丹尼尔为温菲尔德先生,这个拥有高贵身份的温菲尔德姓氏不再适合一个骗子。
这个骗子愚弄了所有相信他的善良人们。
他们为了绘声绘色述说传奇故事可费了不少脑汁,现如今这个故事更符合他们的口味,闲暇之余谈论起来得心应手。
少女们终究明白父母们明谙事理,父母们才能真正为自己找一桩真正的好姻缘,让自己拥有幸福。
她们也不再固执己见指责父亲们不懂爱情,尤其是听到街头巷尾的刺耳言论,更是庆幸万分没有成为众矢之的。
要知道任何一个淑女,得体的贵族小姐,这样被人评头论足足以毁掉一生清白。
她们不仅要尽量避免这种局面,更要端起枪杆同仇敌忾打靶子以示清白。
小镇中恐怕要数唐娜·艾迪小姐最有趣了。
她一听到骇人听闻的消息后,最初不敢相信,认为有人恶意中伤。
要知道,为了得到那个心上人她经历了多少个不眠夜晚。
而这个消息一经被证实,她转而开始担心自己。
仔细将与前任心上人的过往,前前后后一一在脑子里回放,想想哪里有不妥之处。
万幸的是,没有惹人非议的举动,虽然那些一度曾经让她懊恼没有施行。
她从最低谷一下飞到高高的山头,气愤不已发泄一通。
“什么东西?.......哼哼!这样的货色也配当绅士么?.......兴许我曾经是有那么一点喜欢过他。谁知道呢?他竟然堂而皇之像个绅士一样,欺骗了所有那些有智慧的人,更是欺骗了我诚挚的感情!我真是太善良了,竟然会相信这样一个人!仔细想想,他身上有哪一点像绅士呢?矫揉造作的家伙,呆头呆脑的笨蛋,哼哼,我才不会再被你欺骗了呢!”
边说边抹着眼泪,眼泪滴在先前誉写好几遍的情书上。
此时的她无比欢欣,无比庆幸。
回头看看丹尼尔。
他有种深深的歉意,似乎做了十恶不赦的坏事。
如果换做是以前那个叫肖恩的,他必定不会有丝毫影响。
然而对于温菲尔德先生而言,游刃在各个绅士和小姐之间的他,却是非同小可。
人们的信任,人们的溢美之词,自不必说了。
而且他担心着有一位小姐也会远离他摒弃他而去。
虽然他坚信这位小姐绝非势利之人,但是曾经表露过对这位温菲尔德先生的嫌弃之意。
是的,这位小姐完全有理由唾弃他,她曾一而再三地警告过他,然而他却如同浮云般上下穿梭,遨游于五彩云之间,尽显高调。
他并不想向那些肆意中伤他的人解释,因为那些人不过只会朝着外面吐着口沫,柔软的舌头如同利剑随时攻击。
他只想对他唯一重要的人解释,至少能挽救一个悔悟的机会。
但是当他一旦想到他挽救的余地是多么渺茫,他又开始泄气了。他想到不如破斧成舟,到伦敦评评理,兴许还能得到他应有的一切,而不用在这里懊恼不已,他已经不可能回到那个丹尼尔·肖恩无忧的日子了。
于是,丹尼尔把决定告诉给伊曼纽尔先生。
希望奇迹的发生。
但是很可惜,奇迹并没有发生。
丹尼尔受到了温菲尔德家族热烈响应,他们肆意耻笑和侮辱这个无依无靠的年青人。
丹尼尔不仅没有拿到他应有的一切,而且尊严也被糟蹋殆尽。
丹尼尔终于开了窍,他这个不名分文没有任何地位的人而言,绅士身份是可望不可即的稀罕物。
不用说信任,哪怕是一点慈悲的投资和良心的发现,也是遥不可及的。
丹尼尔灰头土脑地回来,比之前更为狼狈。
自食其果也许正是形容当下的他。
而且还牵连到伊曼纽尔先生,让他更是无以名状这种复杂的心情。
他只字未提伦敦之行的情况,更不提短暂的绅士荣耀。
事已至此,他想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可是他心底清楚他再也回到过去了。
尾声
沸沸扬扬的小插曲过后,小镇有回复到以往的平静。
人们不再热衷那段成年旧事,除了有些无趣之人有时实在找不到可聊的话题时才依稀提到。
艾米丽试图劝慰受伤人的心灵,仍然没有一丝进展。
她也显得疲惫,无精打采。
小镇还是有一个人神采风扬——希尔德先生。
此时的他正如火如荼地追求着艾米丽。
拜访奥尼尔庄园频率明显增加了,他正不断向爱情的神殿勇敢撞击,试图唤醒爱神丘比特的眷顾。
“哦,原来是你啊,希尔德先生。最近你的精神异常好呢。”
“是的,从未有过!我正试图唤醒你,艾米丽以往的激情呢。”
艾米丽懒懒说道:“这位先生,请问你将如何唤醒呢?”
希尔德信心满满,陷落在沙发中瘦弱的身体晃了晃脑袋。
“艾米丽小姐,艾米!你不能对自己失去激情。我认为一个人最好的疗伤办法就是外出旅游,可以看看精彩的世界,找回原来的你。如果……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陪着你.......”
艾米丽沉思片刻,抬头向希尔德先生莞尔一笑,应允邀请。
“谢谢你,希尔德先生。你总是为别人着想,如今像你这样的绅士不多了。”
“艾米丽小姐,你愿意和我一起旅游,真是我的荣幸。”
希尔德先生欣喜若狂回答道。
不几日,艾米丽与希尔德一同出发了。
一路上希尔德先生周到热情的礼仪让艾米丽深受感动。
艾米丽低垂着头不敢直视深情款款的注视着自己的希尔德先生,恬静的模样对于希尔德先生而言就像是爱的应允,越发精神,越发滔滔不绝。
默默躲在一边的丹尼尔,总是叹气连连,为即将到手的水莲花被人夺走而伤心扼腕,也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深恶痛绝。
他总是跑到原来居住的乌第区,似乎就能回到无忧无虑的儿时。
这一切让从小看他长大的洛娜太太忧心忡忡,她希望能宽慰这个失意的年青人。
她将奥尼尔庄园一些账务工作交由给丹尼尔,希望让丹尼尔能感受到伊曼纽尔先生以及奥尼尔庄园对他一如既往的信任和关怀。
但是丹尼尔虽然一丝不苟完成交办的事务,却有种陌生人的隔阂感,寡言少语、精神不振。
“丹尼尔,孩子,你到底是怎么了?能跟我说说吗?”
洛娜太太终于有一天忍不住追问着丹尼尔。
丹尼尔默默不语,只管低着头撕扯着手上的毡帽。
“孩子,你就别再折磨这顶无辜的帽子了吧。倒是说个话呢……难道还在想那些不愉快的事么?哎,那些不过都是些漂浮不定的东西,何必看得太重?即使你现在是个贵族又怎样?难道你以为就会比平民的烦恼更少么?丹尼尔,你是个单纯的孩子,很多事你并不了解,更不清楚其中的风风雨雨。”
丹尼尔不再折磨那顶帽子,戴在头上,缓缓说道:“洛娜太太,我真的非常感激你。你放心,我对于那些东西不再执迷,只是有个心事还让我不知如何处理,让我心烦意乱。”
“哦,孩子。有些事还是顺其自然,不可强求。”
一个多星期后,艾米丽终于回来了。
现在的她容光焕发,一扫出发前抑郁不振。
她把外面的精彩世界一股脑儿地倒给那些乡巴佬,让那些人羡慕得眼红。
她们你一句我一句对外面的世界充满着好奇和向往,更加不拘于这种如同死水一般平静而无趣的小镇生活。
“巴黎的女人喜欢什么样的装扮?”
“巴黎的女人平时喜欢消遣什么?”
问题层出不穷,更多时候被又被其中的人反驳。
一个问:“巴黎的时尚男人是什么样的?”
另一个嗤道:“哦,你真像一个花痴。你以为一个时尚有品位的年青贵族会喜欢你这样一个毫不起眼的女孩么?艾米丽,还是说点其他的,比如正在上演什么剧目?”
女孩们的问题越多,了解外面的世界越多,越想能亲自去外面看看,她们会逐渐发现父母们的经验之谈又开始与她们所期望的背道而驰了。
这一切的改变,毫无疑问,希尔德先生是功不可没的。
奥尼尔庄园似乎也越来越欢迎这位绅士。
这日,艾米丽手挽着希尔德先生,漫不经心地在花园小径上散步。
他们彼此客气,谦谦有礼,甚至有时过于相敬如宾显得有点别扭。
艾米丽更为敏感,撒开希尔德先生,小跑一段舒缓一下。
希尔德先生总会不解地问道:“艾米,你怎么了?”
艾米丽就随意找点借口。“没什么。我好想看到一只蝴蝶飞过,正想追赶呢。”
希尔德先生就会郑重其事说道:“哦,艾米。这事就交给我吧。我来帮你抓到它。”
艾米丽有点尴尬,觉得自己恶意愚弄了他人的好心。
“哦,好心的先生。这事我自己可以做到的。”
希尔德就会愁闷起来。“艾米,你告诉我,我还能为你做什么呢?”
“嗯?呵呵,好心的先生,你已经为我做得够多了呢。我都不知道如何回馈你的感激之情呢。”
从乌第山返回的丹尼尔,正好经过。
艾米丽借机轻快地跑到丹尼尔那里,打趣道:“丹,真难得见你一面呢。”
希尔德面露为难,还是上前问候道:“丹尼尔,你还好吧?”
丹尼尔礼貌地回道:“谢谢艾米丽小姐和希尔德先生的关心,我现在挺好的。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我先回去了。”
丹尼尔说着就扬长而去,留下气愤不已的艾米丽和不知所措的希尔德先生。
艾米丽送走希尔德先生后,一个人躲在闺房中,气愤仍然难消,抱着枕头,发着狠地大哭起来。
闻听此事,洛娜太太把丹尼尔揪住,丢到艾米丽房前,让他彻底的忏悔自己的罪行。
丹尼尔欲推开门,只听到房间里断续的抽泣声,又停住伸出的手,呆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但他还是鼓足勇气推开半掩的房门,轻轻地跨进去。
“艾米丽小姐,你是在生我的气吗?请你原谅我先前的无礼。其实.......其实.......我真的很想你的,很想你的。”
“我知道,我知道的。你说我在生你的气,其实我是在.......气我自己.......”
“我不知道如何说,艾米,我想你是知道的。”
“你认为我知道什么?我只知道当你是贵族身份的时候,你还能心直口快地表现出你是在乎我的。我记得那晚你对我说的每句话。再看看现在的你,你总是一蹶不振的样子,逃避自己的感情,你以为你是在保护自己吗?不!根本不是!你根本就是在欺骗伤害你自己,还包括我!”
丹尼尔再也不能抑制即将冲出的眼泪,急忙用手擦干。
他走到窗前,背对着艾米丽。
“你可以这样质问我!我无话可说!因为我真的不知道以怎样的行为才能不至于招致别人蔑视自己的目光?!你能告诉我吗?一个平民,还是一个被别人称为道貌岸然的骗子,同一个高贵的绅士如何比较才能显现他自己的感情的真挚?!在一个口碑良好的绅士面前,那个平民只能像个小丑一样!艾米,你能了解一个小丑的心情吗?”
“当然!我当然能理解你的心情!正因为这样,我才对无能的自己更加生气,因为我已经无可救药…..爱上了你!”
丹尼尔惊异地转回头看着艾米丽。
“我知道,也许这有点不可思议!这个看上去冷冰冰的趾高气扬的小姐,居然会不可自拔地爱上一个人!”
“什么时候?艾米”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也许是唐娜小姐邀约你的那场病,也许是同希尔德先生外出旅游.......”
“艾米.......你不用这样安慰我的。希尔德先生的一言一行,都充满着对你的深情厚谊。”
“是的,我知道。希尔德先生的确是一个彬彬有礼、热情周到的绅士。但是.......但是我同他在一起,却倍感寂寞!这种寂寞,即使是巴黎的浪漫和迷幻也不能消除;这种寂寞,即使在埃菲尔铁塔前的咖啡浓香中也不能挥散。这种寂寞,是发现自己已经对一个人不可回避的爱的后果!而在寂寞面前的这位绅士,只不过是个绅士!告诉我,你认为爱情的权利,只有绅士才配拥有吗?”
“艾米,我.......我.......”
“你真这样想的话,那你如何面对一个深爱着你的人?这个人不是所谓的小姐身份,只是一个爱你的人!”
丹尼尔低头不语。
“绅士身份又怎样?他可能一心只是想得到荣耀的满足感,而爱情不过是一个战利品!不是绅士身份又怎样?难道这就代表卑微的活着,唯唯诺诺?你知道吗?我有多么心痛!看着你这样在虚荣的光环下迷失自己,而在挫折面前一蹶不振!难道你那么喜欢折磨一个爱你的人吗?”
“艾米.......”
丹尼尔一把将艾米丽拥抱入怀,紧紧地抱着,不想再放手。
艾米丽只能听到丹尼尔铿锵有力的心脏跳动声。
外面的夜幕已经拉下来。
寂静一片,只听得某个枝头的两只小鸟相互依偎着,轻声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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