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打坐（四）如常的生活

了解打坐（四）如常的生活

这几天小彬（小彬是谁？就是我哈）在海边玩沙子，为《禅修前的准备》这一章节列的提纲不在身边，所以这一周我们先说点别的。

继续讲故事……。

这周的主题叫做如常的生活，不知道大家怎么理解何谓如常的生活。我的微信签名“遇茶吃茶，遇饭吃饭，任运自在，随缘自适。”就是表达一种如常观。在我看来，如常便是最高的哲学，最深的信仰，灵感的活水。一切的问题产生于失常，一切的平静来源于如常，常且如，臻于完美就脱离了二元对立。常且如，立为标的就树立了修身的基本。要用如常铺就人生的底色，要用如常检验我们的心性，要用如常粉碎一切失衡与不平。

专门说如常，是因为我深知如常的不易，实在是非大智大勇而不能达到。禅修以来，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看自己，尤其喜欢看境风吹来时的自己，那情绪之动就如同大海的沧浪之波，在漆黑的深海中，波浪滔天，乘着小破船的我们在狂风骤雨暴虐的大浪里分分钟“尸骨无存。”我已经英勇就义无数次了，打不死的小强，一次又一次，简直感动地想落泪。古人说“浩浩三藏不可穷，渊深七浪境为风”就是这个意思吧。

那么接下来就说一个“换房间”的故事，这件事让我体会到如何面对“失常”，如何看待平等与差别。

你且听听看。

去年我刚上山，一开始是以居士身份，没有短期出家，所以头上还留着飘逸的秀发（哈，自认为比较飘逸）师父们把我安排到居士住的云水楼，我们的故事就发生在这个有着美轮美奂名字的地方。怎么描述云水楼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能住不少人，中间一个长长的过道，左右两边都是房间，房间里面是学生床，上下铺，每屋基本上都能住六人左右。还摆着几张木桌子，灰白铁皮小柜子，基本的生活倒也足够了。只是屋子里没有洗手间，所有人上厕所都在一进楼道口左边的公共大厕所里，洗漱以及洗衣也由这里通向后院。

我被安排在正对厕所的房间。那时山上人还不是很多，陆陆续续也有一些居士来来去去，云水楼略显寂寥，大家都住在比较靠里的位置。我住进去后，便开始洗洗涮涮，收拾拾掇，倒也十分自在。这么多年在外上学的经历使我练就一套住宿舍绝技，不管去哪儿永远只拿一个书包，“一个背包走天下”，多一个手提包我都不会带（除非被老妈逼）打开小书包，拿出自用的床单被罩枕套，往上一铺就反客为主，干净卫生了。安住下来之后，我便很快进入禅修模式，一切安稳无事。只是，住了一段时间我开始觉得有些不舒服起来，这个房间靠近卫生间，晚上总能听到人来人往上厕所冲马桶的声音，且楼道的灯光夜间里经常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照进来，很影响睡眠质量。又过了几天，渐渐地，我开始有些烦躁。烦躁的心情使我成为了“小心眼子”，开始找茬儿游戏，于是我又发现这个房间竟然没有门锁（后来才知道可以锁，只是我没有钥匙）虽然我两袖清风，没什么值钱东西。寺院也十分安全，但还是让我对这个房间有些不满。那时我分分钟想跑去客堂（寺院的办公机构）反映一下然后换个房间，但又一想刚来没几天还是忍忍吧，别那么多事了，这种小事实在不好意思开口提呀（后来证明，可以提。不用不好意思）不过，正印了一句话，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我的纠结引起了一位同修居士的注意，这位居士来自东北，她豪爽地拍着我的肩膀安慰我，“没事儿，过两天我就下山了，你住我的屋子。”我一看，心里美滋滋，这敢情好啊，她的房间恰巧在最里面的位置，这绝对安静。我心情顿时舒畅了，就等着她搬离房间。

终于到了她下山前夕，我过去找她，才发现热心的东北大姐不仅仅对我推销了她的房间，还有几个居士也打算搬进去。我急了，这不行呀，你先答应我的。东北大姐说，哎！不能怪我！你一直没找我，我以为你不想换房间了。别人也问我，我就答应她们了。我连忙说，我想换，一直等着呢。东北大姐也实在是爽快人，来，你现在就把东西拿过来，先占住房间。大姐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带含糊的，用了一分钟时间就把东西都倒腾到新屋里了。那天午斋后，东北大姐和她的女儿一起下了山，我独自留在房间里享受着成功换房的喜悦（真没出息）出房门看到那些“慢了一步”没住进来居士的羡慕眼神，头都不自觉抬高了。太爽了，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哎呀！呀！清理垃圾，铺好床，擦好桌子，再拖个地。装模作样摆本书，打壶热水泡个茶，跑去禅堂坐支香，门外小店买零食，日子过得爽歪歪，真是心情好得给我一个亿也不换它。最初住进新房的日子，连风都是清甜的。不过，事情如果到这就结束了，那根本没什么好说的，完美ending，了然无味。所以，你知道的，反转是一定存在的。的确，住了几天后我又发觉不对劲儿了，怎么回事呢？我感到这个房间让人呼吸非常憋，非常闷，每天都得时时大打开窗户。我研究了半天，终于发现问题所在。这个房间很安静，离楼道口远不喧闹，没有灯光也不会刺眼，也有锁。但是——房间小，所以人身处其中就会觉得闷憋。（再加上那段时间我耳鸣，半夜十二点总听到有人唱《二时临斋仪》并不觉得安静，这也导致我很烦）这时我才想起来，东北大姐走的时候和我提过这个房间比较闷的问题，只是那时我心心念念想要逃离“不安静的房间”所以根本没注意她说的话。

我瞬间蔫了，换了房间才发现之前“不安静房间”的优点，它虽然吵一点，但很大很透亮，为什么当时我没有发现呢？我记得那天我坐在自己通过千辛万苦才竞争到的“很憋”的房间里，思考了很多。要不要再换呢？答案显而易见，不用了。我想应该给这两个房间改个名字，“不安静的房间”改为“通透的房间”，“很憋的房间”改为“很安静的房间”。

这个换房间的事情，发生在我刚上山没几天的时候。虽然是个很小很小，芝麻粒一样的事情，但是却对我触动非常大。因为一开始嫌吵闹的情绪是真实的，换了房间的喜悦是真实的，得到了安静却又失去了房间通透的这种得失和落差也是真实的。心情在得与失，在我想和不想，在高兴与失落之间失常与不平。

我想，很多时候为什么我们不能如常过好自己的生活呢？就是因为我们的眼里总是看到不平，总是什么都想要。总是看到不平便忽略了我们眼前得到和拥有的，总是什么都想要便产生了不平，其实我们应该要了解我们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律，娑婆世界阎浮提众生因不完美而存在，二元对立，阴阳互动，是构成这个世界的基本元素。我们就活在二元对立的世界。就像现在的我，体会过清寂的出家修行生活，也体会过喧嚣热闹五光十色的世俗生活，当然也许还有很多很多种生活会带给人们或光鲜或落寞，或富有或清贫，或孤胆英雄或众人拾柴，可没有哪一种是绝对完美的。

得到便是失去。不论谁都不可能得到一切。我觉得当我们能深刻体会到这一点的时候就能够避免很多情绪的拉扯和撕裂，很多的不平和失常。所有的问题都可以变得简单起来，我知道我不可能在二元对立的世界里得到一切，那么“我要的是什么？”我们只需要清楚这个问题就行了。就像你要房间安静，你就要忍受房间的不透亮，你要通透的房间，也许你必须承受它的喧闹。

说到二元对立，插一句，就是大家应该能明白禅宗说的禅是“凡有言说，都无实义”“说即是错”禅是“言语道断，心行处灭。”因为语言本身就是一种“二元对立”的产物，二元对立的特点就是“一切都是有条件的”，“一切都是缘起缘灭的”“不绝对的”，而禅为佛心，它是绝对的真理，又怎么可能用有条件的语言来完全表达出来呢？语言只能是“标月指”引导我们走入自己内心的“绝对的真理”。

“你要房间安静，你就要忍受房间的不透亮，你要通透的房间，也许你必须承受它的喧闹。” 这是我们要知道的第一步，但从修行的角度，那么“忍受”“承受”就另当别论了。

最后手机码字，实在痛苦。真的不想写，但走在修行路上的我们不就是要不停战胜自己吗？最起码我要先治好自己的懒癌晚期综合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