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蓬在天界已做了几万年的神仙，早就厌烦了这九重天上的一切。
这天，他在天河边变了只小兔子，然后唱戏般和它讲故事，权当给自己找个乐子。
他刚讲到一半，身后忽然传出了一串清脆的笑声。他眼神一冷，左右瞧着：“谁？给我出来！”
“是我，月宫的霓裳仙子。”霓裳仙子从树后走出来，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在后面偷听的，但你这个故事真的太有趣了，我一时入了迷……”
那仙子肤白唇红，整个人水水灵灵的，这会儿唯唯诺诺的低头认错，脸上平增了些红晕，看上去煞是好看。
天蓬拍了拍旁边的空地，邀她一同坐下：“罢了，反正讲给谁都是讲，既然你想听，我就再讲个故事给你吧。”
“好！”霓裳仙子轻快地应道，眼睛亮亮地望着天蓬，嘴角尚挂着一抹笑。
天庭出了大事。
孙悟空因天界给自己的官职太低，心生不服，竟大闹天宫，闹得是鸡飞狗跳。最后天界只好请来了如来佛祖，这才将它压在了五指山下。
事后，那些个在孙悟空大闹天宫时被吓得东躲西藏的神仙们却在背后各种污蔑孙悟空，甚至还义正言辞的讲自己如何与那泼猴大战三百回合，只为了捍卫天界的秩序。
天蓬坐在天河边，失了讲故事的心情。在他眼里，孙悟空不过是个心思单纯的妖猴，左不过是想要整个“齐天”的虚名，却被别人戏耍布局。这让他对这九层天的失望又平添了一层。
见他沉默不语，霓裳仙子倒先开了口：“我看那孙悟空也是个可怜人儿，本来被天宫诏安，觉得得到了重视，却没想到被安了个弼马温，这换了谁也断咽不下这气。”
“你当真这么想？”天蓬问道。
霓裳仙子点了点头，目光越过他，望向头顶的银河：“这世间万物有谁能无欲无求呢？不管是人是妖，是魔是仙，都免不了心中有欲，谁对谁错，谁又能辩个明白呢。只能说，有时候，我们都不过是盘中棋子，来去自有定数。”
天蓬心中一动，也不免赞同她的说法。他心想，自己比那孙猴子倒是强上一些的，这天界虽然寂寞，但好歹有一知己，足矣，足矣。
后来，他们像是有了个默定之约。每晚，他会带一个故事坐在天河处等她，而霓裳仙子则每晚都会带上一块儿桂花糕来听他的故事，她的每一个回眸都让天蓬怦然心动。
终于有一天，他向霓裳表明了心意：“我喜欢你。”霓裳却垂了眼帘：“天蓬，以后我不会再来了。做神仙就要绝情，我们已经过界了。”霓裳起身准备离开。
天蓬在后面幽幽地开了口：“其实，我跟你讲的很多故事都是我编的，喜欢你也是。”仙子说：“我知道。”霓裳走了，天蓬颓然躺回地面，忽然觉得这天河边还真他娘的冷。
日子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王母生辰，九层天上热闹非凡。宴席上总是些仙人讲些客套话。天蓬觉得无趣的很，便独自找了个角落自斟自饮，去听有人在议论他。
“你今天看到天蓬元帅那借酒消愁的样子了？真是可笑又可怜。”
“谁说不是呢，他还傻乎乎的以为霓裳仙子对他有情，却不知道霓裳仙子不过是王母的一颗棋子，目的不过是引他犯错，落得孙悟空那般下场。”
天蓬眼瞳微缩，不禁攥紧了拳头。棋子是吗？骗局是吗？那我倒要试试，这场戏唱的有多大。天蓬在月宫找到霓裳时，霓裳正在里面打坐，见到他时，她脸上透露出的更多是惊慌。
“天蓬你怎么来了？”天蓬心有冷意，眼神却依旧迷离，他摇晃着直奔霓裳而去，一把将她按在了怀里，狠狠印上了她的唇。
霓裳浑身颤抖着，将天蓬一把推开：“你再这样我就叫天兵天将了！”天蓬垂下眼睑，摸着被咬破的嘴唇，嘴角现出一抹冷笑：“你真的是王母派来我身边的一颗棋子吗？”
霓裳闻言，脸上瞬间煞白，她咬了咬嘴唇，直到渗出血迹：“对！我就是一颗棋子！我从靠近你的那一刻就是个阴谋。
金蝉子转世的凡人将要奉命西天取经，佛祖与玉帝早已定好了护送他的人选，你便是其中一个。四个徒弟皆会犯一件大错然后被贬凡间，戴罪立功。
我的作用不过是引诱你犯错，可是，作为诱饵的我却对身为猎物的你动了情，这才选择疏远你。今日你来，也不过是另一个圈套，只要你出了月宫这个门，外面等待你的必定是前来捉拿你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天蓬仰天长笑，笑罢，他眼睛猩红地看向门外：“那我就遂了他们的愿吧。”
他集结法力，将月宫毁了大半，又抬手伤了几个天兵天将。最终，惩罚果然如霓裳所说一般贬落凡间。
天蓬摇了摇头，忍不住狂笑出声。他终于明白当初那孙猴子为何要执意大闹天宫，这个被所有人憧憬的九重天当真的是烂透了。天蓬落得凡间，投了个猪胎，当真是心灰意冷，失魂落魄。
可等他辗转醒来，眼前竟蹲着一个明眸善睐的女妖，名唤卵二姐，后来，她成了他的妻子。
直到有一天妻子对他说：“天蓬，作为一介小仙，我不敢与天界对抗。我曾经以为，随着时间过去，我们总能勘破一切，寻到想要的果。可后来我才发现，有些事情，其实一开始就注定了。”
说罢，卵二姐凄然一笑，落下了一行热泪：“天蓬，我要走了，你要多保重。”
天蓬惊诧间，身旁的人已幻化成了一缕头发，轻飘飘的落在了他的掌心。他这才反应到，原来这凡间的妻子根本就不是什么妖精，而是霓裳为这场情动做出的唯一妥协。
他因为爱情下凡，而她却为了做仙舍弃了爱情。说到底，他们终归不同。
想到这里，天蓬笑了起来，笑自己的痴，又笑霓裳的胆怯。可他也明白这世界从来就没有绝对完美的事情，就比如凡人想要长命百岁，而仙人却想要轰轰烈烈爱一回。然而，终是不得圆满。
“做神仙又有什么好呢？不过是高级玩偶罢了，倒不如做个凡人，寻一良人有滋有味过一生。”他将手中的发丝碾成了灰，毫不留恋地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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