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陆零柒零
年代以前,大家生活条件还没改善,地暖和空调都是稀罕物。到了冬天,家里除了围着小煤炉,在哪待着都不舒服。特别是南方空气多潮湿,也没有供暖,身体冷的时候手轻轻磕在桌上都会疼得不行。所以那会大家都爱往澡堂子里钻,经常在澡堂子一洗就是一个小时。
澡堂子开在巷子里面的多,也有些大的开在街道边,澡堂门口会坐着个年轻伙计,烤着小火炉,把澡票卖给洗澡的客人。天冷风大,都是轮着在外面卖澡票,有人来换班就赶紧进到澡堂里去沾身热气。澡堂的门上挂着两条厚厚的棉被当门帘,人们顶着寒风带着澡盆到门口时,已经冻得不行,赶紧拉开门帘,窜进大堂里。
一进大堂,热气席卷过来,整个人好像脱离了敌人包围一般放松。大堂里都会烧着两三个火炉子,有伙计坐在炉子旁边,招呼你过去把澡票给他,然后把衣柜的锁和钥匙交给你。
衣服一脱,各位坦诚相见,一个个像下饺子一样泡进浴池里。有些澡堂的浴池分温水和热水,客人可以自己选择,但有些澡堂就只有一个浴池,都按热水标准供应,这可苦了不适应烫水的人。
厉害的人进热水池很快,脚搁水里十秒钟就把身体全浸在池子里;怕烫的喜欢循序渐进,先把把脚搁水里试水温,然后慢慢把下半身探进池子,最后鼓起勇气让水淹过脖子,然后往牙齿缝里倒吸一丝气再吐出来。待到完全适应后,整个身体与灵魂都瘫软在了热水中,什么烦恼都不会去想了。
常泡澡的人,都喜欢按“泡一歇一泡”的程序来。第一次泡个五分钟,全身发红进而开始有点痒,然后“哗啦”一声从水里冒出来坐在池子边上,像个煮熟的虾子。歇个三五分钟,等身上的水珠要干时,又立马往水里钻,到这时候不喜欢烫水的也能一口气完成下水的动作。
那会大家都选择在家附近的澡堂子,所以邻居、同事、同学搁在一起泡澡是常有的,大家在池子里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年轻人聊爱情、聊未来,年纪大点的聊家人聊单位,要不是泡时间长身体受不了,一下午耗在池子里都愿意。 小孩子一旦进了池子,那就变成游泳池了,调皮的还会在池子里表演蛙泳、跳水,被大人或者擦背的老师傅呵斥一声,才会收敛。
泡完澡,起身就招呼澡堂的老师傅来给自己擦背了。客人多的时候,老师傅站在池子边上拿着水瓢随时准备干活。要遇到过年,每个人都想赶在大年初一前把身上的泥垢擦干净,那擦背师父就变成了永动机,擦完一个接一个,这时候为追求效率,他们的手艺就会差一些,不怎么认真。
人少的时候,老师傅就待在大堂,得在里间吆喝一声“师父,来擦一个诶”他们才听得到。人少时师傅们才会发挥真正的手艺,擦的力道会大一些,特别是年龄越大的那手劲越大,双手从颈到背那么蹭一下,疼得像是后背皮被掀起来,有些皮肉嫩的就呲着牙喊:“哎呀,疼了疼了,师傅你手上轻着点”。
老师傅们都会带徒弟,徒弟们一般是给孩子擦,力道比较合适,要是赶上老师傅不在徒弟给熟客擦,那熟客们又是这番说法了:“小伙子,你下点力,不然我这身老泥可搓不起来”。
有些老师傅好聊,天南地北国际时局都能跟你聊上几句,要是被某个问题卡住了,他擦背时的力道也下来了,准是在想刚刚把他卡住的那个问题。有些人还要让擦背师傅给自己捶打几下,捏个肩什么的,那手劲和现在的按摩师们比起来,真是把人肉当猪肉捶打了,但那时候人们还就吃这个按摩力道。苏东坡还专为擦背写过阕词,“水垢何曾相受,细看两俱无有,寄语擦背人,尽日劳君挥肘,轻手、轻手,居士本来无垢”读来让人忍俊不禁。
擦完背就裹着一身泥垢去冲淋浴,那时候的淋浴龙头没有花洒,热水直接汇成一股水柱打在身上,刚混澡堂的或者年纪小的,被水柱打得一道道疼,洗起来颇不是滋味。要是洗发水糊住眼睛找不到淋浴开关时,旁边人就会帮你拧开,然后把你往水柱下扯,等洗完头上的泡沫,再睁开眼,身旁帮忙的人已经洗完走了。
洗完澡,有些人就爱赖在床铺上,携着新鲜的热气,盖着浴巾,和其他床铺的人继续刚刚在池子中未尽兴的话题;或者小寐一会,任周遭怎么聊天都打扰不了美梦。
伙计给人修脚和掏耳朵,老板就给洗完澡的人添上一杯茶水,茶水不是什么好茶,但妙在解渴,刚刚在热水里蒸发的水分都补了回来,回味甘甜。有澡堂放电视机的,不管躺床上的还是站着穿衣的,都会就着火炉和小毯子,看上个二十分钟。
最后穿好衣服,把棉被门帘拉开,闷得太久给冷风这么一吹,大脑和身体顿时都通透了,至此才算是澡堂子之行圆满结束。要是晚上洗完,没准还能在回家途中看到热乎乎的宵夜摊,买上一份扒拉着吃完,那真是从里到外都满足,走在路上都是飘飘然的愉悦感。
那时候去澡堂子,洗的是个人情,大家都是赤条条的,少了许多高低阶级,平时爱争高下的人到了热水里也要轻呼一声:“罢了罢了”
氤氲弥漫的房子中,往来的熟人和暖乎乎的谈话,抵御着冬天的寒冷。那些年的老街老巷,现在已经变成了绿化优美的小区,澡堂子也成为了历史的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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