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姐弟四个都是出生在七十年代,我是家中长姊,两个妹妹一个弟弟,弟弟最小。我的家是个重男轻女比较显著的家庭,如果我是男孩儿的话,也许就没有下面的几个孩子了。
弟弟的到来给家里平添了无尽的希望和憧憬。从来不抱孩子的父亲,在冬天用棉被和包袱带把弟弟贴身揣在怀里,在大街上和邻居们高兴的打着招呼,步履都是轻盈的。
那个时代的农村,儿子是传宗接代的家族香火,所以,弟弟是全家人的幸福源泉。

那时母亲在村小学教书,父亲在村卫生室行医。作为家里最大的孩子,我需在家照顾不满周岁的弟弟。
还记得那年冬天,表弟来我家玩耍,我也一心想同他一道到街上去。于是我们几个便合力给几个月大的弟弟穿上衣服,拖抱着他跑出家门。中午母亲放学回家时,才发现我们把弟弟的棉裤穿倒了,两个小脚丫蹄蹄竟然穿到了脚后跟上。
那时我也经常和妹妹们拥抱着弟弟去比较远的奶奶家,来去的路上常常被邻居们戏称:小猫儿拖着个大老鼠!总是那样一路拖拖拉拉的,弄的每人都是一身泥一身土的,一个个小脸都花里胡哨的。

那个冬天,和我同年龄的小伙伴们都去上学了,我要在家照看弟弟,就没有去。
那一年我在家,守着弟弟妹妹,并且喂大了一头猪。我记不得自己六七岁时的身材有多高,只记得每天父母走后,我把刷锅洗碗后的泔水倒在一口很大的铁锅里,把铁锅放炉火上,然后把煮熟的小红薯用手挤烂到泔水里,等水温热了,自己端着那口大铁锅,跨过门槛去倒在院子里的猪槽里。
这个记忆非常深刻,因为是端猪食端了半年多的时间,并且那口锅对于那时的我来说也确实是太大了,我端着将满的一锅猪食,从来没有直起过身子,它真的是太重了,我就那样前倾着身子、弯着腰一趟趟的做着这个动作。
以致近四十年后,我依然能清晰的看到,一个很瘦小的六七岁的女孩儿,佝偻着身子,两只手紧紧抓住一口比她身子要宽出许多的大铁锅的锅沿,将满锅的猪食倒进猪槽,看着那头黑猪贪婪的呱唧呱唧的吃着,脸上露出微微的笑容!

那是个物质相当匮乏的年代,不满两岁的弟弟的餐饭是一个煎鸡蛋,一个鸡蛋实在是太小了,我们往往是在打碎的鸡蛋里,在加上一些玉米面和水拌匀了,用勺子放点油在炉火上煎熟给他吃。
生活很拮据,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很瘦弱,但是弟弟和妹妹都很瘦,弟弟是属于那种皮包骨头的样子。农村的小男孩儿夏天很少穿衣服,记得弟弟那时身上的肋骨都是一根一根的暴露着。

我上学比其他小伙伴晚了近一年。在家的时间里,自学了小学一年级课程,不会的地方是母亲晚上抽时间一点一点教的。
那时都是点煤油灯,用一个金属盖药瓶盛了煤油,在盖子上锥出一个眼,把棉絮搓成的捻儿浸了煤油穿过铁盖,这样一盏灯就能点着照亮了。
很多个这样的夜晚,弟弟妹妹都睡着了,父亲在灯下看书,母亲在灯下纺线或者缝补一家人的衣服鞋袜,我坐在小凳子上,趴在炉台上认真的写字。
那样一盏昏黄的煤油灯,是我心里的温暖和温馨,那时候父亲母亲也是年轻和青春的。
这样的情景重复了若干年,若干年后,父亲母亲斑白了鬓发,佝偻了身躯,踉跄了脚步。
他们一生一世扎根的土地,再也不能给他们稳稳的支撑,他们的身体日渐老去。

后来插班去上学,拼音的声母韵母音调什么的都搞不清,以至于到现在我都没有弄明白。母亲在家教我时也只是练些简单的认字,其它都是靠我自己的领悟力。
况且母亲也确实没有时间教我,一家子六口人的穿衣鞋袜,都要靠她的双手纺线织布,然后再一针一线的缝制出来。
她的母亲去世早,又没有姐妹,我奶奶家孩子多,对我们向来是不管不问的。所以,母亲非常辛苦,往往熬夜到鸡鸣才肯停手休息,她三十岁左右就因为熬夜操劳,把眼睛都熬成了眼疮,而且是好多年都没有好。邻居们看着心疼,就帮着母亲给我们做鞋,做衣服。
半条街上的婶子大娘们都帮过我们的忙,尽管近四十年过去,再见着她们,我依然觉得亲切,仿佛自己的亲人一样。

那时还是生产队,家家户户是靠挣工分分粮食生活儿,父亲母亲由于不用去地里参加劳动,所以他们挣的工分比别人少,好像是一个劳动力一天是10分,我父母一个人一天就只有8分,这样一年下来,就比别人家少了很多,分粮食时自然就很少,每年粮食都不够吃的。一家人面黄肌瘦,艰难困苦也就可想而知了。
所以在多年以后,当初恋的妻子找到我,向我炫耀她的优越与富有时,贫困和清寒制约了我的自信心和想象力,从灵魂深处萌生的自卑感冰透了整个身心,彻骨的寒冷冻坏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我知道从那个艰苦年代一路走来,我们幼小的心灵经历过怎样的煎熬和历练。
由于生活条件的不好,一家人相依为命的相亲相爱,比任何时候都浓厚。其实那个年代的农村,几乎是家家户户都差不多,大家的日子都很艰难。

自己现在年龄大了,父母亲也都老了,弟弟妹妹也步入了中年。也许是共同经历的苦难太多吧,所以我们姐弟们的感情很好。
人生几世轮回,修成父母、儿女、兄弟、姐妹一家人不容易,大家同甘共苦过,同命同运过,骨肉一家亲,惟愿往前的路会越走越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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