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鬼

  李生，陕西咸阳人，字漫云。举人。甚儒雅。一日，赴京殿试，路经一小店，宿之。小二曰：“店主凶残，常取客人性命，宜速速逃也。”生只一笑。小二叹息离之。

  夜，生读于房内，一女忽入，笑曰：“佳客何必如此勤也？”生大惊，曰：“尔何人？”女曰：“妾，陕西汉中人，名若芸。随父贾于此，见君颇有书生之气，遂入。”生曰：“吾君子也，不近粉骷髅，尔速去。”若芸大怒，执扇击生而去，扇遗于房内。生拾而掷出，曰：“尔扇！”若芸拾扇归，与父云：“此生不图美色。”父曰：“尔必狠，唯男子精气方能脱尔鬼身。”若芸颌之，遂复入生屋，笑曰：“佳客，妾来也。”生惊起，欲呼，女速以带缚其口及手脚。方欲杀，见生英俊，又怜之，左右思之。遂叹息，解缚，曰：“妾，鬼也。生时杀一女，死后遭告，贬妾不得超生。唯有杀一男子，取其精气，方能复生。”生见其泪，亦怜之，曰：“吾有友名寒仙，能做法，或可助尔。”若芸大惊，曰：“寒仙则吾所杀女之兄也！”生思：寒仙之妹，吾妻也，今必诱此女往寒仙室，可擒。遂曰：“吾还有友名白矢，或亦可助尔。”女诺之，返。生先使鸽携信与寒，告其所以。至寒室，寒曰：“吾，白矢，或可助尔。”女不知寒之相貌，故未觉。曰：“妾杀一女而不得超生，望君助之。”寒曰：“尔所杀者，寒月是否？”若芸曰：“是也。”寒仙速执拂子击女，女哀号求饶，曰：“前前世苠儿乃妾妹，吾二人常相约出游。一日苠儿遇一男子，名言杨，爱之。至夜，总与言并谈，姐妹之情淡矣。言竟又弑妹，取其妖丹，从容离。妾恼之，杀言。至前世，妾，妹及言并生，且为姊弟。皆忆前世。妾不知言骗妹是吾唆使杀妹，妹便杀吾。吾亦不知，今世杀她，死后方知。”寒仙曰：“纵尔去，切不可伤人。”若芸拜谢而去。生往京殿试，路又遇若芸。若芸怪其骗她入寒仙宅。生致歉，二人遂结好。生中举，归。途遇一女，名荟箬。荟箬貌与若芸不相上下，挑逗生，意交好。生拒之。荟箬一笑，转身呼曰：“姊姊，尔心上人真君子也。”若芸自林内出，曰：“漫云来也。”遂相邀赏月。

  正赏，若芸忽曰：“妾非人，狐也。荟箬亦是狐，荟箬即转世之苠儿。言杨转世者，即店小二。”生执若芸手，曰：“尔狐、鬼、人，与吾无异。吾自爱尔。”若芸微笑，依偎生怀，月正圆，此中秋之夜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