喷雾状的雨天,只开启听觉。我坐在这里,被陌生人围住。
我夹在两座高楼的中间,一边是纯白色外墙,一边是闪光的金黄,这白色不是清亮的纯白,而是一团久置发硬的面团的颜色,那金黄也不是耀眼的金黄,折射出的光参杂着铁锈的深红,两座高楼相通,我却走进了白色外墙高楼的电梯,没有楼层提示,没有电梯按钮,也没有清脆的到达声音,木质支架,草率地糊上厚厚的一层白色粗布,电梯矮小狭窄的空间里浓郁的消毒水、浓痰味道,听得到嘈杂的多人声音的重叠却不见人的身影,电梯底部只是一层更厚的粗布,我站都站不稳,只觉得它摇摇晃晃地在每层停下,没有人上来,每一层都有一个碎花棉衣的中年女子,抱着一个裹着和电梯一样颜色粗布的婴儿,发出绝望撕心的哭声,站在电梯口,她手中的那团白色没有露出头,也不见胸脯的起伏。
我只是想去对面闪光金黄的高楼买一瓶柠檬苏打水,却陷入了这个充斥着病菌的地方。
我挣扎着,反反复复地,好像走不出这座白色的高楼。
终于停在某一层,并且我没有看到那个碎花棉衣女子的时候,我夺门而逃,精准地找到了,通向对面高楼的通道。
我看见萸在对我招手,说,我们去故地重游吧,去我们曾经逗留的暗夜中的天台,攀爬些许破损陡峭的阶梯。
我看到被拆去了围墙的盛满了身着校服的当年的我和萸的校园,感觉有一丝冷,他们都在微微皱眉,思考着一些我不得而知的问题。
我和萸,紧紧握着对方的手,来表达久别重逢的不能自持,用力量把沉淀多年的想念按压到对方的手掌心里,走到阶梯的入口,一个矮却白的深红色女子对我们说,你们一定要一起走,不然…
我和萸都向她投去疑惑的的表情,等待她不然二字之后的声音,可她干脆利落的转身而去,连我们的疑惑的眼神就没有接收到。
我们对视数秒,眼神说着,不用去想,就算她不出现我们也是一起走不会松手的。
一级一级地攀爬,阶梯的连接处空间狭小却每处都有贩卖食物的摊点,各种颜色的肉糜圆球散发着腐尸的味道,萸却吵着要吃,包裹糖浆的鲜红山楂,我总感觉那红色不太正常。我继续视察上一级阶梯的食物,气味都没有能够绑住我,我瞥见一只只方形铁盘里整齐队列着的白色糯米团,包裹各种内陷,被低温冷冻过,岩石一般质地。糯米团表皮很薄,能够清晰的看到它所包含的颜色,却无从判断到底是什么,我只能通过贴在铁盘上的绿底黄字的标签,费力地辨读。
白胡椒牛肉粒。
鲜冬笋虾糜。
花生芝麻核桃碎。
枣桂牛乳。
看这些名字,我似乎有了一些食欲,并不断地想象,加速了迫切感的燃烧,就突然能理解方才萸吵着要吃的心情。
萸。
萸呢!
我转了好几个圈,也没看见萸,双足又被胶着在地面上不能动,我只好继续转圈,希望再一转头时就能看见萸捧着热气腾腾的一碗,向我奔来了。
我突然想到了那句话。
你们一定要一起走,不然…
全身的温度瞬间被抽离,我不能动,大声呼喊着萸,却感觉到整栋楼就剩我了,楼下的嘈杂声也瞬间被吞没,也没有萸的气息,我一边呼喊,一边伴着萸的名字的回声,专注地听着是否有她的脚步声。
我身旁的摊点还在,只是,围拢在摊点旁的人都散开了,好像直接就飘出去了,那些糯米团子隐隐地动了起来,我看到了眼睛,感觉到了他们的呼吸。
萸,你在哪里?
我的眼前突然一片漆黑,即使用尽全力去睁大眼睛,也捕捉不到一丝光,我感觉到有人在刺我的脚踝,锯我的上肢。
失去知觉。
我恢复意识以后,场景全部撤换,我站在大概七楼的阳台上,打开窗户看到密集的人流,一个人黑衣男子被簇拥着,从黑色的车里走出,尖叫声,欢呼声,在我耳边炸开,我愤然地关上窗户,感觉有什么不对,我再次打开窗户时,我才发现就在我不远处有一群女性,悬在半空中尖叫,紧贴着我的阳台,只顾着看那个被簇拥着的男子,根本无视我的存在。
我再次愤然地关上窗户,有一只手的重量,落在我肩膀上。
我转头,是充满爱不释手和迷离眼神的他。
我望着他,似乎所有恐惧、不解、失望和疲惫的溶液都与他所携带的离子发生剧烈的化学反应生成温润的液体。
我不由分说将液体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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