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住在一个小区里,有好多同龄的孩子,我们放了学就一起玩,从小玩儿到大。有一个叫张金凤的孩子,跟我同岁,她妈背上鼓个大包,走路一拐一拐的,嗓门特大,总能听见她在院子里喊:“张金凤,赶紧回来吃饭~”。声音拉的老长,还嚓,我那时候觉得像老猫叫春。她爸有只眼睛是瞎的,我们那群孩子给起了个外号,叫“独眼龙”。一般背地里叫,偶尔当着张金凤的面也叫,“你妈是个罗锅,你爸是独眼龙”。一开始她还不干,追着我们跑,后来她就不追了,我们还继续叫,满院子地叫。
那时候我们玩东西都是一阵一阵的,这时候流行滑板车,过一阵流行悠悠球,再过一阵流行四驱车。只要一个孩子有,其他孩子也想要。有个孩子开始玩滑板车,我就跟我妈说,我妈觉得也不贵,锻炼身体也挺好,所以周末就给我买了一辆,我就加入了滑板车的大军,嗖嗖嗖嗖地满院子滑,可带劲了!后来别的孩子也渐渐都有了,除了张金凤。她没有,就只能追着我们后边跑。跑的哪里有滑的快,我们滑的更起劲儿了,生怕她追上。渐渐地,她也不追了,就一个人蹲在地上玩儿,也不知道玩儿什么。我看她有点可怜,就偶尔让她滑一下我的,由于技术不熟练,她滑两下就得下来,不过看的出来她还是挺高兴的,嘴一咧,露出参差不齐的牙,诶呀,真难看。
后来我们又流行玩悠悠球,我的悠悠球是城里双安商场买的,一百多块钱,双钻,能睡眠,里面带钢珠,差不多是女孩子里最好的。那是张金凤有且仅有的一次跟上了我们的风,她的悠悠球在路摊上买的,绿色的,塑料的,一转就发出“嗤嗤”的声音,不像我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她挺宝贝她那绿悠悠球的,以为有了这个我们就会带她一起玩。我们确实也带她玩了一阵,但我心里知道,等我们流行新的,她就又跟不上了。我记得那阵风过去后,我们开始玩四驱车,她当然是一个人在那儿摆弄她那“绿嗤嗤”,突然,“啪”一声,“绿嗤嗤”被甩地上,摔了个稀巴烂,她哇地就哭了,哭的声音震天响。这个场景我记得特别深,一直到我长大成为一名业余悠悠球玩家,买过各式各样的悠悠球,记不清那些悠悠球长什么样,却仍然记得她那“绿嗤嗤”和她那巨大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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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爸妈都是蹬三轮的,就在小区门口“趴活儿”,我们都知道。她妈不是背上有大包么,走路都不利落,可是三轮蹬的飞快,那大包跟着蹬的步伐左一下,右一下,两条腿使的劲还不一样大,像只瘸腿的大骆驼。我不知道坐她妈三轮的人从后面看是什么样,反正我从侧面看就是特别逗。他们一家就靠蹬三轮车讨生活。我妈经常带我坐三轮,相当于打的,但是从没打过她妈的三轮,远远地看见了就走开,当做没看见。我就是觉得坐她妈的三轮不好,也说不上是哪里不好。张金凤老不洗澡,身上有股味儿,我们都不爱跟她玩儿,其实还是嫌弃她妈是蹬三轮的,背上有大包。
我那时候是孩子王,老领着一群小伙伴玩游戏。我是他们的王,却唯独不是张金凤的王。大伙儿不爱跟她玩儿,她老想过来加入我们,但是没什么人理她。她妈问她为啥不跟我们玩儿,她别别扭扭地不知说了些什么,反正后来她就是一个人玩儿了。
说实话,我一开始倒没觉得跟她玩有什么不好,直到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有次我们带她一起玩老鹰捉小鸡,小孩子嘛,拉拉扯扯是少不了的。有个孩子的妈妈看见了,就把她家孩子叫到一边,说张金凤不爱洗澡,身上有虱子,以后别跟她玩了。我不知道什么是虱子,只知道是不好的东西,我不想身上长奇怪的东西,所以后来就不怎么叫她了。这个事情我跟我妈讲了,她也没说什么,可能也怕我长虱子吧。
后来,我们都上学了,她也回老家了,再也没见过她那罗锅的妈和独眼龙的爸。我的小伙伴们也都各奔东西,现如今她们的名字我都记不清了,却记得那个叫张金凤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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