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去意大利前,我对于意大利的感受是电影式的,总觉得那里的调子是金黄色,味道很浓郁,若是再能逢着一名男子,那他也应该叫做贝尼尼或者马切罗。小时候在朱塞佩·托纳多雷的影片中被一个叫做马琳娜的女人弄得神魂颠倒,即便作为女性,也情不自禁地对这位可可西里的美丽传说分外迷恋。后来偶然的原因让我看到了费里尼的影片,从此便对影片中意识的漫无边际喜爱地一发不可收拾,与其说是喜爱,不如说他诸多意象的表达正好契合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因此直到今天这位电影导演的地位在我心中仍然是高高在上。比利怀德在给费里尼口述自传的序中写道:不会再有费里尼的电影了。和他一样,我们都是先看了他的电影,后认识了他。所以,我的“意大利”应该是费里尼式的,当然这属于我的幻想部分。可是意想不到的是,这个幻想竟然实现了。
条条大路通罗马
落机到罗马机场,冷风吹过,清醒了许多,深夜的罗马和我想象中的一样,是金黄色的。在飞驰的的士上,我们得知了当晚巴黎遭到恐怖袭击的事情,甚至有传闻说他们的下一个目标会是罗马。电台里不停第滚动播放着恐怖袭击的录音,大家在的士里讨论着,司机也在电话里似乎和朋友、家人说起。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怎样,还是好好睡一觉才最为实在。
刚落机到罗马,旅人和的士都井然有序。 在airbnb上订的房子,开了窗就能看见罗马斗兽场。
我们从小就听过一句话——条条大路通罗马,而事实验证确实如此。走在罗马街巷,无论从哪里走都能回到自己的那个位置。穿越这里的街巷是一件非常享受的事情,对于一个陌生的游客而言,眼前的一切无论是公园、还是雕塑都美不胜收。罗马是费里尼生活的城市,去了《甜蜜的生活》的拍摄地特莱维喷泉,密集的游客塞满了每一个缝隙,电影中的美好之感瞬间无影无踪。然后我站在一边唏嘘着,突然想起有人曾问起费里尼,《甜蜜的生活》到底是在说什么?他说这部片子讲的是罗马,是一个“内心之城”,虽然故事不一定发生在罗马,可以是任何地方,但是他熟悉罗马。他还告诉人们,要真正看到一个地方,最好的方式是依赖经验的同时,又不失童真。他发现了看罗马最理想的方式——同时透过两双眼睛:一双是对它的每个角落都非常熟悉的眼睛;一双是睁得大大的,像是第一次看到它、对所有的事物都保持开放态度的眼睛。
罗马威尼斯广场上招揽游客的车夫在互相聊天。 市场里络绎不绝的人。 梵蒂冈博物馆外,餐馆外聊天的人,吸烟女人的脸映照在玻璃上。 梵蒂冈博物馆内在一旁休憩的游客,两位厨师从后门出来吸烟。 大教堂内,工人们正在对建筑进行修复。
万神殿门口,马车夫聊天不亦乐乎。
罗马的跳蚤市场。 坐在万神殿外的石凳上休息,正在拍照时,两个女孩停在了镜头前对我微笑。 罗马街头的涂鸦。 傍晚,斗兽场附近的街道。罗马的停车位异常紧张,所以小型车成了他们的首选。从方尖碑广场一直往山上走就是博尔盖塞公园,在山上能够俯瞰整个广场。一路向美术馆走去,满园都是雕塑,夕阳西下,天空的颜色变化多端,树木和晚霞交织在一起,画面看起来有点魔幻。博尔盖塞美术馆位于公园内,里面收藏了著名的《阿波罗和达芙妮》和《劫掠普罗赛皮娜》,后者能够看到冥王的手指陷入波塞宾娜大腿处,那肌肉的弹性和质感,使人无法想像它居然是件石雕作品。
从方尖碑广场一直往山上走就是博尔盖塞公园,在山上能够俯瞰整个广场。 方尖碑广场上,做气泡的街头艺人。 博尔盖塞公园,夕阳西下,天空的颜色变化多端,树木和晚霞交织在一起,画面看起来有点魔幻。
接下来的一天,我和同伴们站在米开朗基罗设计的圣彼得大教堂穹窿顶下抬头上望,那一刻,我感到在和天空在对话。如果不是密闭空间焦虑者或者眩晕症者,我非常建议沿着旋转的330级台阶而拾级而上,登顶后不仅成就感爆棚,还能够站在罗马全城的最高点俯瞰全城。从圣彼得大教堂出来,我们看到当地电视台正在圣彼得广场做报道,大概内容是关于恐怖袭击的,背景则是落日时畅游的世界游客。我们沿着广场的大道向天使堡走去,飞扬的意大利国旗降在半处为巴黎恐怖袭击的死伤者致哀。此刻,桥上的艺人在歌唱,歌曲具体唱的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种感觉分外迷人,落日余晖洒在每一个人身上,拥抱的、亲吻的,时间像定格了一般。Before Sunset,一切都很好。
站在圣彼得大教堂穹窿上,俯瞰全城。 一只海鸥栖息在石柱上。 在穹顶中和穹顶上的视界完全不同,前者有恐惧之感,后者有敬畏之情。 天使堡的天使雕塑。 海鸥和游客的合影。 飞扬的意大利国旗降在半处为巴黎恐怖袭击的死伤者致哀。 夕阳西下,有一种电影《before sunset》里的感觉。
在天空之城下面的小镇上,我们途径一个类似于牌坊的建筑,上面写着意大利文的电影院“cinema”,朋友问这里不会就是《天堂电影院》的那个吧。我笑了下,说那里是意大利南部的可可西里,电影院和马琳娜是导演的乡愁、梦想以及少年幻想。一旦说起天空之城,很多人想到的是宫崎骏的电影。上世纪八十年代,宫崎骏来到此地,当他站在台伯河谷仰望山顶,云雾缭绕的小城若隐若现,恍如浮动的城堡,动感、梦幻的画面给了这位动画片制作人极大震撼,创作灵感油然而生。事实上这座正在消亡的古城“laputa”,曾是欧洲贸易通道上的繁华都市,但由于地震、水土流失等原因已蜕变成陆地上的“孤岛”。Sara是古城里首饰店的店员,她告诉我古城里的住户目前只有8人,山上做生意的人都是住在下面的小镇上。古城是猫的天堂,我抱着一只肥猫走了好久,它估计是把我当作了移动的睡榻。
小镇奥尔维多的街道,到了夜晚弥漫着烟雾。 老人们是奥尔维多的常住人口。 云雾缭绕中的天空之城。 这是我们整个旅程中吃到过最好的一家牛排店,牛肉都是放在明火上烧的。 Sara是古城里首饰店的店员,她告诉我古城里的住户目前只有8人,山上做生意的人都是住在下面的小镇上。 古城是猫的天堂,我抱着一只肥猫走了好久,它估计是把我当作了移动的睡榻。 那只被我抱着的猫受到了一群孩子的欢迎。 天空之城山脚下的少女雕塑,仿佛在对古城呼唤。
几日后,我们离开罗马,可惜的是,我没有去罗马影城,这里左右了意大利电影发展方向,也是费里尼钟爱的拍片场所。
罗马火车站托斯卡纳艳阳下
工人正在调整中心广场的旋转木马,周围的长椅上坐着休息的人。我们在佛罗伦萨租住的房子是座古建筑,从房东家的客厅能够看到油画里那种错落的房屋以及圣母百花大教堂。如果选择一种方式游玩佛罗伦萨,最好的方式就是步行,你会发现每一条街巷的妙处,会被设计别具匠心的橱窗吸引,会发现不经意间开在那里的画廊或者美术馆,会在每一个惊喜过后慨叹这文艺复兴起源之地果然名不虚传。
房东家的石头墙壁上挂着的旧照片,上面记录的是过去楼下的景象。 佛罗伦萨火车站外,相互送别的人 等待牛肚包的绅士。 乌非兹美术馆内鲁本斯的画作。
驱车前往厄尔巴岛,我们经过了正片托斯卡纳大区。上大学的时候读过《托斯卡纳艳阳下》,是弗朗西斯梅斯的慢活纪录。里面的那栋叫巴玛苏罗的房子据说渴望和太阳的意思,和梅斯一样,我仅因为文字对它产生了诸多想象,比如那些长满的茂盛的黑莓、藤蔓,还有那可以从窗口眺望到的河谷和苍松。沿途风景如画,每一处景象都像是在看托斯卡纳的油画展。不同光线中的金色、绿色层次分明,加上植物的季节性,每一种搭配都恰到好处。于是想起了一两年前看的展览《光的现代性》,杨小彦老师作为策展人写的那些话:对光的捕捉与理解,才是构成过去一百年间西方艺术变化的核心动力。在这里,“物理般的眼睛”除了涉及到现代物理学的发展之外,同时又与西方的另一个传统有关,那就是对光的认知。在这一传统看来,光才是物象呈现的根源。也就是说,正是“上帝之光”才照亮了万物,并让艺术家有事可作。
厄尔巴岛,是意大利中部托斯卡纳大区西边海域的一个岛屿,面积200多平方公里,人口有3万多,是意大利的第三大岛,仅次于西西里岛和撒丁岛。 拿破仑在1814年3月反法联军进入巴黎以后,被迫退位,并于1814年5月3日下午6时半乘坐英国船只被押送到厄尔把岛,当时这里叫做“铁港“镇。
回到故乡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张,若是朋友们装扮成小丑就更好了。离开佛罗伦萨,我们打算经由博洛尼亚前往费里尼的故乡里米尼。休息了一晚之后,清晨的阳光从阁楼的小窗洒了下来,大雨过后的博洛尼亚分外清新。我们驱车前往里米尼,我对自己说,天啊,真的要去了。那一刻我突然理解了为什么拉雪兹墓园里的王尔德墓会有那么多红唇印记,为什么普鲁斯特的尸骨旁有人为之歌唱、为之朗诵。
冬日的里米尼游客极少,这个的夏日度假胜地此时显得格外冷清。加富尔广场上的雕塑依然清晰可见,石砖地板在阳光下泛着海浪一样的光芒。当地人聚集在奥古斯都凯旋门那里,散步、聊天,这里应该也曾是费里尼玩耍的地方。然而,我没有想到,当我走在里米尼海滩,面对着亚得里亚海时,那种情绪终于爆发了出来。灰色的海滩,那种永远存在于电影中的意象如今近在眼前。乡愁一直是费里尼所要表达的情绪之一,尽管17岁的时候,他离开了里米尼。可是这里给了他灵感。费里尼说自己小时候有两个英雄,一个是祖母,另一个就是小丑。7岁那年,费里尼和他爸妈看马戏,他说马戏团里的小丑真的吓到了他。那晚以及之后的许多个夜晚,他都梦到了那个马戏团。在梦里,他找到了一个有归属感的地方。事实上,他的未来确实落在了马戏团里,在电影的马戏团。
在祈祷室内祈祷的女孩。 模仿费里尼电影《八又二分之一》男主角基多的朋友。 冬日里米尼海滩游客寥寥无几,排球网四处散落着。
我在海滩上站了很久,思绪里都是一些电影的情景。我很喜欢《甜蜜的生活》里的结尾处,有人也问过我结尾到底要表达什么?我一直清楚的记得费里尼给出的答案,他说,那是马切罗所丢掉的东西,他没注意到宝拉跟他说她愿意接受他的好意跟他学习时其实还有别的暗示。他不了解宝拉的纯真和对生命的开发态度可以给他带来一种新鲜的视野,进而把他的愤世嫉俗的摧毁性态度转化成明晓事理的建设性态度。她是马切罗的乡愁和不再的浪漫。
威尼斯的律动
凤凰歌剧院门口飘扬的旗帜。凤凰歌剧院诞生于1792年,得名于传说中的神鸟——凤凰,巧合的是它多舛的命运恰好印证了“凤凰涅槃”的传说。在200多年中,它先后三次毁于火灾,历经三次重建或整修。最后一次毁灭性的破坏源于1999年的那场大火。“威尼斯的律动就像呼吸一样,水位高,压力就高,人也紧张;水位低,压力就低,人也轻松。这里的律动是亚得里亚海式的,是海的律动。在威尼斯,律动随着潮汐波动,而潮汐每隔6小时转变一次。”这是回来后在书上看到的,书里的马切罗伯爵还说,威尼斯的桥是律动的一环,连接一出戏的不同环节,像是换景,又像是第一幕到第二幕的铺陈。
停靠在站的凤尾船贡多拉。 我对她说,能让我拍一张照吗?她就羞涩地扭过来了。 水上巴士是威尼斯最常见的交通工具。 彩色岛Burano,日落时分,岛上的住户将晾晒的衣物收回。 乘坐着水上巴士的女孩。 坐着水上巴士驶离彩色岛,这种感觉像极了《千与千寻》的水上火车。
写下这些文字之后,我突然发现,原来那个叫做马切罗的意大利男人一直都陪着我,在书本里、在电影里。
佛罗伦萨,有人在铁质的花枝上放了一朵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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