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记了是什么年月,也忘记了是什么季节,我一如既往的穿行在河畔茂盛的灌木丛中,任荆棘割破皮肤,任苍耳爬上衣角。
在荒草埋没的小径上,我踟蹰独行,风吹动了我的须发,我抬头看见无边宽阔的天空,几只飞鸟在湛蓝中湮灭,消失。我低头继续的走,不知道要去哪里,却又无法停下脚步,我一直在寻找着,一个让我停下脚步的理由。
许多年前,当我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我就感受到了这样的迷茫。我总是过早的醒来,在河流源头的泉眼边,看月光渐渐褪去,盼启明星快快升起,就如同我在白天盼着夕阳西落那样,我总是呆在河流的源头感受着时光同泉水一起奔远,不再回来。
在众多的伙伴中,优秀的猎手已经可以射落百步之外的野果了,而我是个另类,我在尚未高过长弓的时候就可以引弓射雁了,所以我不需要冗长而繁重的练习,正如长老们所说,我是天生的猎手。然而拥有这样的天赋并不让人快乐,或者说这样的快乐并不长久,当我摆脱了繁重的练习时我发现我也摆脱了和伙伴们玩耍的权力,显然他们并不喜欢我。
在部族中我拥有大片的自由时间,我几乎走遍了河源部族的的每一寸土地,看遍了河源土地的的每一处风景。终于,在我看完祭祀所有的龟甲之后,在我学完师傅所有的知识之后,我变得痛苦。我明白痛苦的来源——这片土地已经无法让我流连。
于是,我选择了离开。
当我说出我的决定之时,我看到了母亲晶莹的泪光,我看到了首领失望的表情,伙伴们幸灾乐祸的偷笑。我知道,这是部族的传统“出走等于背叛”首领说“留下来吧!你将会接替我的,你知道。”我摇了摇头,眼睛里有雪花飘落,我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走,只是我知道我无法停留。
带着阿妈给的狼牙和首领给的刀具、弓箭,我上路了,沿着大河向下而行,我没有忘记河源,我一直跟随她奔涌不断的河水,借此想念她。
我记不清我越过了多少大山,在那些山上我看到了奇异的动物,我采到了听都没听说过的花朵。就这样年复一年的流浪,跟随河流曲曲折折的脚步,我走遍了大河流域的土地。
我不再看着星辰发呆,我在仰望他们的时候有了熟悉的感觉,缀落在银河边的钻石一样的星辰们向我展露了神奇的规律,她们将我引向无边而神奇的世界,那是它们的世界。落花胜雪的春晨,狂风暴雨的夏夜,我一如既往的前行着,这个广袤的世界和素未相识的生灵总让我欣喜不已。
然而我从未意识到时间的残酷,我的须发竟然如此的长了,脚下厚厚的茧,我已经不再感到疼痛,却也不再感到舒适。当那天夏风吹过,雨轻轻的下,脚下的路你泥泞了,我想让雨水的温柔穿透皮肤,但是我却在再做不到了。
在古老的河畔,野草凄凄的长,看见远方无限的延伸,我不知道还有多少未知,可是我心中热情的火种已经变凉了,那颗灼热得可以照亮生命的心脏忘记了什么,然后眼泪打湿了它,冻结了它。
阿妈给的狼牙依旧挂在我的额上,月牙一样的光彩,如同离别时阿妈眼眸中的泪光。我不再回忆,回忆里的理解少之又少,我还是低下头前行着,虽然我依旧没有遇见那些理解,但是我却理解了更多。
在荒草埋没的小径上,一个身影依旧彳亍独行,看不见来路,也不知道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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