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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是抚平彼此的伤痛:柏拉图《会饮篇》读后

爱是抚平彼此的伤痛:柏拉图《会饮篇》读后

作者: 芒果悠悠 | 来源:发表于2017-05-03 15:57 被阅读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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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们常常挂在嘴边的,“柏拉图式的爱情”,大致是说两个人心灵层面上互相思慕,而排除了肉体欲望的部分。如果从渊源上去解读这个问题,柏拉图的《斐德若篇》会是一个很好的分析对象。不过,在一般学者所认定的它的姊妹篇——《会饮篇》里,其实也有头绪。

    在朱光潜先生的译本当中,他的注解已经很清晰地帮助我们把《会饮篇》分成了十个部分,分别是:小序,会饮经过和礼赞爱神建议的提出,斐德若的颂词,泡赛尼阿斯的颂词,厄里什马克的颂词,阿里斯托芬的颂词,阿伽通的颂词,苏格拉底的颂词,亚尔西巴德对苏格拉底的颂词以及最后类似于尾声的部分。

    先说小序,这部分的对话是在亚波罗多洛和一位朋友之间进行的,其中还隐含了前者与格罗康的会面情形。表面上,这些只是作为开启下文对当年会饮事件转述的引子而存在的。但事实上,在这段看似不甚重要的对白当中不难发掘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首先,我们注意到亚波罗多洛在转引格罗康对他的问题时,明确说到“想向你打听打听,苏格拉底和亚尔西巴德几个人在阿伽通家里会饮时讨论爱情,经过究竟怎样”。虽然本篇的副标题名为“论爱美与哲学修养”,好像更具学术气息,但是会饮讨论的主题还是可以由此略见轮廓的。

    其次,不长的内容里面还为苏格拉底的形象作了一个良好的铺垫——亚波罗多洛自述在未曾向苏格拉底学习之前,东西流浪,是个最不幸的人;那么显而易见,这句话就是在反衬他的老师的伟大——苏格拉底和他钟爱的哲学竟有着能够改变一个人整体生活状态的魅力和影响。尽管耳闻此言的格罗康用强烈的好奇和追问早早转移了这个话题,但是阅读之后就会发觉柏拉图的精明之处:他在“不经意”之间其实已经完成了对老师的夸赞,为这个光辉形象的塑造打好了基座。

    然后可以说文章就开始进入了正题,叙述的主体也变为直接参与了此次会饮的亚理斯脱顿。这一部分的重点在于两个方面:其一是苏格拉底迟到会饮这一事件,对之前已经让我们有了些许认识的那个形象作了进一步充实,这主要通过亚理斯脱顿和阿伽通关于苏格拉底为什么到了门口却不进来的一问一答表现出来;其二当然就是颂扬爱神这个讨论题目的提出了。而真正的会饮这一礼节的经过反而变成了次重点(当然,这和柏拉图对话体的叙述风格是相适应的,因为对话并不是适合表现事件过程或者说勾勒宏观场景的体裁)。

    先说第一个方面。我们可以从洗澡、穿鞋这些对于普通人来说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在他都是不常有的事”这样的旁人叙述中想见一个不普通的人,他有多么的特立独行;又可以从他喜欢独自一人立于路中思考问题、没有结果就不能停止的习惯中,感受到这个人的倔强。

    事实上,苏格拉底到这个地方为止,本人出场的时间并不算多,可是读者却已经通过其他人的介绍对这个真正的主角有了鲜明而特别的印象,这不能不说是柏拉图的一份“野心”之作,来自于他的构思和文采。至于赞颂爱神提议的出现,苏格拉底用自己只知道爱情的说法给予了完全的支持和肯定。这里可算是本篇一处小小的悬念吧:我们期待着听到单单只懂得爱情的人关于爱情的高见。

    只是,最好的往往要当作压轴之用,所以往后的一段时间里,苏格拉底的主角职能被巧妙地隐藏起来,不同身份不同职业的人们随之开始了对于爱神不同的赞美。

    最先出场的是诡辩派修词家斐德若和泡赛尼阿斯。斐德若讲了一个故事然后说,“只有相爱的人们才肯为对方牺牲自己生命”。但是这个故事把妻子对丈夫的爱和他的父母对他的爱相提并论,并且得出了后者不如前者的结论,这显然把爱的范围看得过于狭窄了:爱的哲学当然不应该仅仅限于恋人之间;更重要的是,绝大多数父母对孩子的爱绝不会像他形容得那般不堪,形同路人。

    在泡赛尼阿斯的赞美词中,有一句话似曾相识,“丑的方式是拿卑鄙的方式来对付卑鄙的对象,美的方式是拿高尚的方式来对付高尚的对象”。这不禁让人想起当代诗人北岛最为人知的两句诗: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不知道后者的名言是否正是来自于一千多年前的这个灵感源泉呢?尽管诡辩的性质无法改变,但泡赛尼阿斯的话里确实有着无可驳倒的真理:“因为这些势力名位金钱都不是持久不变的;高尚的友谊当然不能由这些东西产生”。

    接下来发表颂辞的人物因为喜剧家阿里斯托芬的突然打嗝而临时变更了次序。厄里什马克带有科学意味的颂辞固然重要,他从自身的专业医学出发,说到音乐的和谐、四季的交替,众组反义词的使用也颇能见出辩证思想的端倪;然而,延迟发言的阿里斯托芬似乎又更胜一筹。

    “从很古的时代,人与人彼此相爱的情欲就种植在人心里,它要恢复原始的整一状态,把两个人合成一个,医好从前截开的伤疼”——原来恋人之间的结合竟是为了抚平彼此的伤痛。柏拉图通过阿里斯托芬之口潜在批判了感官之爱的论调,告诉在座的人爱情是人们由分求和的内在愿望,这实际上已经把爱情上升到了精神的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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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阿伽通出场了,这位刚刚赢得了戏剧大奖的主人提出了爱情尽善尽美的本质,加深了爱情是在精神层面的意识而渐渐“遗忘”了感官的一面。这是对阿里斯托芬奠定的坚实基础进行的增高。紧接着,苏格拉底的观念将更容易被接受和认定,从而把辩论对话(苏格拉底和阿伽通、苏格拉底和第俄提玛)有可能引起的突兀诡辩之感降低到了最小化。

    以苏格拉底为中心的舞台终于展开了。他为了推翻阿伽通的颂辞先和对方进行了一段问答,最终结果当然是他成功了:阿伽通的爱情尽善尽美论在苏格拉底的穷追猛打之下显得脆弱到不堪一击、轰然倒塌。虽然因为前者的阐述让我们加深了爱情的精神层面的认识,但是苏格拉底却似乎不怎么领情,反而将对方的论点批驳殆尽,开始树立自己的观点了。

    首先,“爱情就是一种欲望,想把凡是好的永远归自己所有”。在这里,柏拉图通过第俄提玛的一句总结之辞完成了“精神恋爱”的叙述与升华。人们都想要追求美的东西、善的东西,这样美好的愿望使得我们在看到美和善的事物时就心旷神怡;感官的接触或在其次,仅仅是把美和善收归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就可以达到精神的愉悦和享受。

    其次,“爱情的目的是在美的对象中传播种子,凭它孕育生殖,达到凡人所能享有的不朽”。我们注意到,前面各人的颂辞当中最直接和这里的生殖问题挂钩的就是阿里斯托芬创造的那段关于人类起源及演变的故事。

    《会饮篇》有一个大概的结构特点就是把精华的东西放在最后,前面的也都将因为最后最好的比照而遭遇消解或者黯然失色。只是喜剧家的观点并没有被苏格拉底直接批驳,相反,实际上阿里斯托芬还为这位智者的颂辞出台做了一些铺垫。希腊学教授克里斯多佛·罗伊认为,“对阿里斯托芬的演说的摧毁并未发生,而且许多读者发现他异想天开的教化故事感人至深,从而在对话的论证中为之寻找积极的作用。

    不过,从柏拉图的观点看,要点似乎是它强调纯粹肉体结合的不完整性,却未能提出替代之物。当然,填补了这一裂隙的是苏格拉底。”于是,他继续着追求美和善的论述,给人们的美好愿望加上了永无止尽的不朽期限。而达成不朽的方式就是与美的对象结合所完成的生殖过程。这样一来,不但给原本荒诞不经的阿里斯托芬的故事增添了合理性的成分,而且还进一步加强了探寻绝对美的论证。苏格拉底结束了他的颂辞,得到了一片赞誉之声。

    等到亚尔西巴德正式进入会饮场地以后,我这个醉酒者把原本安静且因为苏格拉底的哲学演说而富有学术气息的氛围活跃了不少。有意思的是,他应这次会饮的主题必须要做的颂辞:本应该是对爱神,可是他选择颂扬的不是神而是人!而所有的在场者竟也接受了他的题目。

    亚尔西巴德从苏格拉底的外貌,讲到他在诱惑面前心静如水的定力,再到情节更为神奇的战场,可以说,通过这些,苏格拉底在前面的文本中给我们留下的印象一点一点拼合起来,最终形成了一个鲜活地却又充满传奇色彩的人物形象。直到文本的尾声部分,这样的色彩还在延续,读者通过亚理斯脱顿的眼睛见识到苏格拉底不可思议的充沛精神。

    亚尔西巴德的叙述,再一次证实了柏拉图的恋爱精神。因为苏格拉底在那样一个特定情形下的节制和镇静,突出了一种理性之美。可以说,这正是“柏拉图式的爱情”中流露的情愫,面对爱情,我们需要用有理智的情感,比起两个人精神上的交流相犀、和谐统一,感官的刺激则像亚尔西巴德遭到拒绝以后自己感受到的那样,那么的不堪。

    柏拉图式的理想爱情是对是错,好与不好,想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判断与评价。但柏拉图的《会饮篇》描述出的这种理想化的爱欲——即使天真到难以实现,即使崇高到难以企及——自有动人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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