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毕业那年,大病了一场——胸膜炎。因为治疗方法不科学,竟拖成了大病,同时又引发了其他的病变。现在想来,或许是那医生有意的,这样一来,可以延长住院时间,增加医院的收入。每日翻看那小张消费明细时都胆战心惊,一日就要花去数百元,病情却不见好转,反而日重一日了。母亲常常躲过我去偷偷地抹眼泪,我知道她心疼的不是钱。
一日夜里发高烧,母亲急忙喊来值班医生。医生似乎有些不耐烦,随手丢过一支体温计,便坐在空床上打着哈欠。在我的印象里,救死扶伤的医生不应该是这样的姿态。我把体温计递给他时,他随便看了一眼,小声嘀咕了一句:四十点二度。母亲一听急了,慌里慌张地问医生该怎么办。医生没有看她,只是对旁边的护士说取冰袋,就走了。
不一会儿,冰袋取来了,里面装的是酒精块。护士把它塞在我的头下,顿时感觉清凉了许多,头不再那样晕了。可是高烧依然持续不退,两个小时后,酒精已经全部融化,并且渐渐有了温度。我怕母亲着急,装出一副自然的样子。
好容易熬到天亮,主治医生来了,用听诊器听了听,面色有些凝重,开了单子让我去拍光片。我预感到事情可能有些糟,果然,光片结果出来了——肺炎。原病没有治好,又添新病,母亲急得直掉眼泪。
于是又加了很多种药,每天要挂十几个吊瓶,消费明细上面的数字一下子翻了一番。我不知道医生们是在做怎样的窃喜,于我们是很为难的。父母是本分农民,以几亩薄田维生,赶上天灾,颗粒不收。因了我的病,父亲把能求的人都求了个遍。凑够一些钱了,起个大早,赶到省里,为我交住院费。他要当天赶回去,病房里不允许太多人陪护;住店要花去很多。
然而屋漏偏逢连阴雨,一日傍晚,母亲在医院门口的电话亭给父亲打电话,要父亲再筹一些钱。不知道什么时候,兜里的六百元钱被贼偷去了。她在回病房的路上才发觉的,回到病房的时候,她的眼神很异常,飘忽不定。我实在没有想到发生了这样的变故,是怎样狠心的人能下去手偷一个母亲为她的孩子治病的钱呢?!
这些是后来父亲告诉我的,她怕我知道上火,于病情不利,就一个人躲在卫生间里面哭。她是十分谨慎的人,我的记忆里,她只丢过这一次,但这一次对她来说是多么大的打击啊!我的病情不见好转,父亲求人家借来的钱却丢了,她该是怎样的心疼啊!我后来每每回忆这件事的时候,往往能很清晰地想象到她在回病房的路上,突然意识到为孩子治病的钱被偷了,她的眼神该是怎样的慌张无助!一想到这些,眼泪就止不住,仿佛她就站在那里,慌张地望着四外,却不能发现一丁点儿线索。她那无助的眼神让人心疼,仿佛一个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回家路的孩子。
住院月余,病情一点儿不见起色。我们对这家大医院彻底失去了信心,便决定转院。说来也怪,转院不到一周,我的病竟渐渐好转。母亲的脸上开始有了光彩,整日扶着我在医院后面的花园里转来转去。父亲知道了消息,也很高兴,杀了那只老母鸡,求人炖了,用饭盒带了来。那味道并不好,我却吃得很香,也吃了很多。
因为年轻,尽管病了这么久,形容并无大改。母亲却消瘦了许多,怎么会不瘦呢?她每顿只用一个馒头充饥啊!难怪千百年来,人们无时不在歌颂着母爱的无私!母亲的伟大之处正在于她是最苦难的一个,并且她心甘情愿地承受着一切苦难。
如果哪一天母亲病了,我们能不能像我们生病时母亲照顾我们那样去照顾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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