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的时候开始看红楼梦,那个晦涩难懂,读下去犹如群蚁噬心,别提有多不痛快。
因为看不懂,所以觉得晦涩。
经历过人事,有了经验,回头再读,就颔首微笑了。
有一段晴雯和宝玉斗嘴:“记得碧痕打发你洗澡啊,足有两三个时辰,也不知道做什么呢,我们也不好进去。后来洗完了,进去瞧瞧,地下的水,淹着床腿子,连席子上都汪着水。也不知是怎么洗的。笑了几天。”
这里面完全没写着情色,却满是春色。
一个丫头帮宝玉洗澡,洗了两三个时辰。
先不论阶级地位,孤男寡女,这妙龄女还帮着男主洗澡,试完水温,放好毛巾,难道只是在旁边站着焚香看茶?
那不能的,两三个时辰,一个男人洗澡不会用这么长时间的。
想来,宝玉最多花一刻钟洗完澡,然后就会光着身子出来,把碧痕拉倒怀里,一顿旖旎风光。
然后澡盆里,地上,床上,这才能到处都汪着水,才能打发完两三个时辰。晴雯的笑,两三个时辰,到处都是水,想象空间留的是足够的多。
这是曹雪芹的文笔。
文人的风骚取自《国风》《离骚》,讲究典故与隐喻。文人喜欢阳春白雪,喜欢梦里桃花。
“应怜屐齿映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满园春色关不住,一只红杏出墙来”,去敲好友家的大门,敲了好久门都没开。停下来,细细看,静静听,原来,屋内郎情妾意春光正好。这夜的风儿吹,吹的人心痒,这撩人的月光,抚得人心慌。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白居易写琵琶行时的曲调是自怜的:“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写石壕吏是凄惨的:“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最喜欢他写的《问刘十九》,冷天却有小火炉,陈酒好喝,绿蚁漂浮,马上下雪了哦,我这三缺一,刘十九,你什么来喝一杯?到了《长恨歌》,这几句真是惟妙惟肖,言简意赅,不色不淫。天冷了,贵妃去华清池泡温泉。温泉水滑,正趁着贵妃凝脂般的肌肤。中间省略三百字以后,丫鬟想扶起贵妃,双腿发软,原来,是因为省略的那三百字的原因。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文人都好这一口是。
苏东坡没白居易这么细腻,字里行间透着豪爽与调侃的劲儿。“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对,一树梨花压海棠。”真真的糟蹋姑娘暴殄天物啊。明显不如金莲的主家大娘通人情啊了。
文人还是顾着点脸面的,不能丢了章程。
宋徽宗就不一样了,看看他给李师师写的:
“浅酒人前共,软玉灯边拥,
回眸入抱总含情。
痛痛痛,轻把郎推,
渐闻声颤,微惊红涌。
试与更番纵,全没些儿缝,
这回风味忒颠犯,
动动动,臂儿相兜,
唇儿相凑,舌儿相弄。”
这就是烂大街的淫词艳语。糟蹋了一手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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