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生日那天,在好友的陪伴下,我紧紧捏着一百块钱,走进了乌鲁木齐北门转盘旁的一家精品店——时代购物。
在我心里,十八岁不仅仅意味着法律意义上的成年,更是一个别有意味的开始。我的皱巴巴的蜷缩的如一团干茶叶的人生就要在滚烫的时光里,自然舒展,绽放光彩。我如此渴望着自己因满月的脸、春光的眼让人欢喜。因此,我要在这特殊的日子里送给自己一个精致的礼物。
时代购物是当时乌市潮流的前线,有着巨大的落地窗,每每经过,我都会被出入的时髦同龄人、里面晶亮的饰品和店员冷冰的表情吸引。此刻,手里紧紧捏着钱,我目光炽热,恨不能把架子上精巧华美的饰品一下子全扫到我的口袋里。可我还是个在外求学穿着校服的穷高中生啊!平日里一顿中午饭都不敢超过五块钱!徘徊了许久,终于选中了一个紫色的半透明发卡,是卡通星形的,上面绘有弯弯的眼睛和嘴巴,笑意盈盈。头上还添了一个浅蓝色的小巧蝴蝶结。梦幻也可爱,别在头上,很出彩。
结账时,店员依旧冷冰冰:八十六元!我的心像被猛击了一下,这么贵!手下意识想缩回来。但转念一想,十八岁啊!人一辈子可就这一天!于是,我自如的递去已经被攥的黏糊糊的红钞,同时把发卡慎重的别在披散的长发上。
那时的我天真的认为,我华美的青春足配得上这个价位。它,不过是我的起点。
那一天是平安夜。回学校的路上,下起了雪。白色轻柔的雪片在风中起伏,如无数只飞舞的白蝴蝶。它们包裹着我又妆点着我。路灯下,放眼看去,无数的白里有无数的光,无数的光里是我星星点点的眸。头上好像有一顶紫色的王冠,我美得张扬而矜持。
过了地下通道,好友突然停住了。是我们常逛的一个路边摊,摊主是个衣着破烂的奶奶,常年在人行道边上铺一块布,摆一些廉价生活必需品叫卖。平日里我俩经常蹲在摊前挑选一些头饰或袜子。可是今天我似乎不需要这里的东西,于是,我挪到一边等着。
“雅凤”,好友从摊前递过来一个东西,“什么?” 我好奇的接住了。咦?竟是个和我头上一模一样的发卡。我急忙举到眼前,翻来覆去看了个仔细,颜色、样式、做工都一样。可是这个小摊上怎么能有时代购物里的东西呢?不过是个仿制品吧!我又从头上摘下心爱的“王冠”,把两个发卡放在一起。我颓然了!不会错的,连背面印制的logo都一样!
“奶奶,这个发卡多少钱?”,“卖八块,你俩要给六块就行啦。”老奶奶慈祥的一如既往。
剩下的路,我走的很慢。雪片沾在头发上,再化成滴答的水珠顺着脸庞滚落。星光隐退了,蝴蝶飞散了,人群依旧熙攘,只是他们亮晶晶的眼里没有我。攥着这枚不知是贵重还是廉价的发卡,心再一次感受到被猛击的痛楚。好友体贴的挽着我,一路无言。
此后,我再没戴过那枚发卡,但我一直保存着。每当我迷茫困惑时,我都拿出它。还是会想起当时的失落羞愧,但更多的是心存感激。感激在我正欲敲响虚荣的大门时,生活用一枚发卡拽住我。感激生活对一个少不更事的女孩的厚爱,让她没有迷途更远。只这一次的痛击,足以抵挡我漫长青春里的无数次诱惑,也最终形成了现在的性格。
十五年过去了,这枚发卡始终被我放在梳妆台最显眼的位置。紫色的星星笑脸上点缀着一个淡蓝色的蝴蝶结,梦幻却不迷幻。这,是我最好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不要赞美我》 余秀华
不要赞美我,在春天,在我少年和年富力强的时候
纵使美不能诱惑我,还是希望你放在心底
如果爱,就看着我,一刻不停地看着我
我首先袒露了眼角的皱纹
当然还有一块核桃般的心
在春天过后的一棵树上,你多跳几次就够着了
其实我想说的是,黄昏里,我们一起去微风里的田野
看蒲公英才黄起来的样子
和那些草,用云朵搽过身体的样子
那时候,我不用回头,总相信
你一直在我身后
我需要你以这样的姿势歌颂和我在一起的日子
不说我聪明,多情或者善良
偶尔说一句:你这个傻女人啊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