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州城门今天开的要比往常晚一些,但那两个守城的兵士仍是像往常一样,无精打采。手持长矛,靠在城墙边,不时的打着盹。
近来岳州城中过往的江湖中人好像多了许多,城门刚开,他们就看到几名年轻女子骑着马出城去了。
看身段,马上女子各个婀娜身姿,曼妙轻盈。快马过去时,那身影,一时看呆了过往的路人。她们的脸上都蒙着一块纱巾,然而这样看过去仿佛显得格外美丽。
“哎,可惜呀!”
“这样美丽的女子,哪里可惜了?”
“可惜这样美丽的女子,整天却像那些大汉一般,打打杀杀啊!”
“这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怎么就没有看出来呢!”
“你那双贼溜溜的眼珠子,除了会看女人的细腰粉面,还会看的进什么?”
其中的一个士兵被说的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用手不停的挠着额头。
“这样的姑娘,要是不整日舞刀弄剑的,只单单能娶上一个,该是多美的事情啊。”接着,又是一阵自叹。两人不停的相互说着,搞得这样冷清安静的早晨不再像往常那般无聊一样。
看到纸上所写内容的一瞬间,杜若惊了片刻,然后立刻吩咐手下的几个婢女出城调查去了,如果纸上所言非虚,恐怕一场江湖恩怨在所难免。她看着院中火红的叶,此刻,仿佛感觉到一股寒气在心中冷不防的突然炸裂开来,跟着,她的心头一阵惊颤。
“沈家堡灭门!速报知宫主!”
沈家堡,地处岳州城西北八十里处。沈家堡主人沈云,年轻时就已经凭着一套精湛的青云刀法在江湖上闯荡。三十岁伊始,在继承沈家堡堡主之位后,逐渐淡出武林角逐,修身为善。虽然沈家堡是江湖中的小门小派,门人弟子不多,但是在江湖上,人们对沈云还是多有敬仰,对其门人也少有刁难。
“沈云?沈家堡?到底会是什么人,要对沈家如此痛下杀手?”杜若脑海中一瞬间便浮现出沈家堡的各种信息。她眉头微锁,脑海中浮过江湖上的各家门派与势力。
“事态紧急,虽然现在不知道原委,此事还是要立刻报与宫主知晓。”杜若立刻唤了立在一旁的蓝心,吩咐即刻飞鸽传书报知宫主。
幽草堂中,蓝心把那只白鸽往空中一掷,那白鸽振翅飞出院墙,在幽蓝的天空里,越飞越远,慢慢的消失在了视野中。
树林中,陆九星一剑寒光,直指面前的青衣人。眼前,那个刚刚还是昏倒在地的青衣汉子此刻正缓缓站起身来,一只手护着怀中哭泣的婴儿,另一只手有气无力的扶着身后的树干。他颤颤巍巍的样子,似乎一阵风、一口气就能将他吹倒。
卫师灵站在陆九星身后,拉了拉陆九星的衣角走到他旁边。然后她轻轻揉了揉中掌的肩膀,脸上若无其事的样子。
原来刚刚那青衣汉子在昏迷之际,隐约感觉有人要夺他怀中婴儿。当下惊醒,不料睁眼时,看到卫师灵正欲抱走他怀中孩子。情急之下,不管情况出掌打了过去。
卫师灵低头看着婴儿,没有防备。而站在一旁的陆九星却看在眼里,急忙抬起手中长剑,疾步而来,挑开那一掌。但是由于两人距离极近,还是未能完全挡下。好在,这一挑,把那一掌的力量分散了好多。加之那人重伤在身,功力所剩无多,卫师灵武功修为又高,所以,中了这一掌之后,只是猝不及防地向一侧后退了几步,轻微疼了一下,并无大碍。
陆九星一剑抵在那人喉咙上,开口问道:“你是什么人?”那语气听着好像并没有要放下手中剑的意思。
那人吐了口鲜血,双目恶狠狠的看着他们:“恶贼,别废话了,既然已经落到你们手里,我就没打算要逃走。”
“我自己死不足惜,只可怜……”说着低头深情的看着怀中婴儿。
陆九星听了,心想,定是他把自己当成是追杀他的人了。却又不加辩解,面不改色,试探他道:“你既求死,我便成全你。但我的剑从不杀无名之徒,报上你的姓名,免得脏了我的剑。”
那人已不再听陆九星讲话,心如死灰,从怀中摸出一枚半月形玉佩,口中念叨:“师父,原谅我,徒儿这就下来陪你!”说完,握紧玉佩,便向陆九星的剑上撞了过去。
陆九星怎会让他就这么死掉,当下眼疾手快,剑锋一转,避到身后。却用脚踢起一颗石子,击中那人肩膀,想要把那人打退。
不料,青衣男子应声倒地。左背后肩上,鲜血染透了青衣,已经变成暗红色。
“喂,师哥,你吓唬吓唬他就算了,怎么还下这么重的手!现在人死了,我们该怎么办?”
陆九星一脸诧异,心想自己并未用多少力,不应该是这样啊!于是俯下身体细看一番。
只见,那人背后伤口处,隐隐插着一只半指长的飞镖。染了血的青衣变暗,与那镖的颜色几乎一致,若不仔细观察,根本不会发现。
陆九星探了探那人鼻息,气息尚在,人还活着。
忽然,他被那人手中的玉佩吸引住。“师妹,你看!”他拿起那枚玉佩递与卫师灵。
“这玉佩有什么问题?”
“师妹,你有所不知。这玉佩乃是师尊之物,半月轮状,赭中带碧。”
卫师灵拿在手中,细细的看了一看。
“不会有错!小的时候,我在师尊房中曾见过。师尊对这枚玉佩甚是爱护,平时都是放在锦盒之中。虽然只见过几次,但是这上的脉络文理,我印象十分深刻,绝不会错!”陆九星接过卫师灵手中的玉佩,又细细端详了一番。
“难道,这人与玉潇师叔有什么关系?”卫师灵顿了顿说道:“此地距离清潇山还有大半日路程,看他这样子恐怕来不及带他回山了。”
陆九星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先带他去岳州城中,救活他再问清楚。”
此处往西数里外,便是岳州城。两人即刻上马,带着那人和那婴儿,飞速往那岳州而去。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陆九星与卫师灵便到了岳州城中。两人在大街上遇人便问医馆去处,一路寻找,终于到了一家医馆门外。
陆九星下了马,连忙扶下马上昏迷的人往医馆中奔来。口中不停的喊着:“大夫,大夫!快来人啊!”
卫师灵跟在他身后,两人进了正堂,只见面前两个女子迎面走来。陆九星心中着急,开口便道:“姑娘,快请你家大夫出来,他伤的很重。”边说边将扶着的那人放到一侧病榻上。
两女子中,稍高一点的那个女子快步走到榻边,俯身坐下,便开始为那人号脉。
陆九星直愣愣的站在那儿,眼中疑惑的说道:“姑娘,还是快请你家大夫来吧,他的伤看起来很重,眼看着就要断气了。”
把着脉的女子像是没听见他说话一样,示意陆九星把那人翻了个身,又仔细看了看那人伤口。
身旁的另一女子张口说道:“我姐姐就是这家医馆的大夫。”
看着眼前正在检查伤口的女子,虽然只能看到背影,但从那身线,陆九星知道,这女子只有桃李年华。一时惊讶的说道:“原来幽草堂的杜大夫竟是个如此年轻的女子?”
说完,心中想着:城中人都传,幽草堂杜大夫医术高明,有起死回生的本事。却不想居然是个年轻姑娘。眼光一转,不由得又细细的端详了她片刻。
“怎么,难不成,这天下的大夫只能男的做吗?”看到陆九星直瞪瞪的看着杜大夫,立在一旁的姑娘掩面笑了笑,然后高声说道,说的陆九星不好意思的移开了目光。
“好了,蓝心!快去把医箱拿来。”那女子看了伤者一番之后,吩咐说道。
不一会儿,蓝心已经把医箱取来,顺便准备了灯烛、热水、毛巾等一应物品。
那两个女子一个坐在床边用针灸为那人疗伤,一人站在边上,为她传递各种物品。陆九星站在一旁,不敢上前打扰,心里却着急万分。
说起卫师灵,一进医馆,便连忙找那堂中的其他使役,带着婴儿去附近住户解决怀中孩子哭泣的问题去了。长这么大,还未曾遇见过这种让她手足无措的事情。过了大半个时辰才回来。
见陆九星站在堂内,把那婴儿交于医馆中人照看,走上前来询问情况。陆九星没有说什么,只是用目光示意她,治疗还在进行。
两人又等了好一会儿,那女子才站起身来。一直未注意看到她的面容,这一起身,陆九星发现那人竟然如此美丽,即使是卫师灵,心中也顿时觉得她清丽不凡。只见她淡淡秀眉,桃色两靥,一双黑亮的眸子幽而不冷,隐而不秘。两片清润的嘴唇淡雅素美,一张一合都是恰到好处。秀发轻垂,起身之间,早已有一阵清幽兰香迎面扑来。
那女子走到他们面前说道:“他的伤本不致命,只是伤口处中毒,加之流血过多才会昏迷。现在虽然毒血已经除去,但是人可能还要一两日才能醒过来。”
两人一听是中毒所致,略显惊讶,片刻又都反应过来。
“多谢姑娘!”陆九星拱手说道。卫师灵也跟上前来答谢一番,继而转向陆九星说道:“总算救活了,不然沈家堡的这笔账估计要算在我们头上了。”
眼前杜大夫表情凝重了一下,接着说道:“不必言谢。你们说他是沈家堡的人,那你们可知他是被什么人所伤?”顿了顿,接着说:“若是能知道是何人,用的何毒,对症下药,他或许能早点醒过来。”
两人表示不知。那女子继续说道:“既然如此,只能让两位在医馆中稍待两日了。”
接着,又对一旁的蓝心说了一番安排的话,便欲向后院去了。
陆九星抬手想要说什么,然而欲言又止,停了下来。
“姑娘,你叫什么呀。”卫师灵上前一步。接着又看了一眼陆九星。
“杜若!”
说完,向幽草堂的后院走去。
陆九星与卫师灵被安排在前堂的两侧偏房中,隔壁就是那昏迷者住的的房间。蓝心对待他们倒是挺照顾的,一应起居同医馆中人一样。就这样,两人守着那青衣病人,在幽草堂中住了两日。
三天。三天的时间,沈家堡一事已经传遍整个江湖。岳州城中,即使是大街上的寻常百姓,都开始谈论起这一场血案。
“听说了吗,前几天,沈家堡被人给灭了。”
一群人凑了上来。
“好像是一夜之间的事,全府上下都死光了。就连偌大的沈宅都被大火焚毁,烧的一干二净。”
“我也听说了,沈家好像得罪了人才被灭门的。”
“不对,我听说啊,是一伙山贼找沈云报仇,沈家才遭此毒手的。”
“莫不是恶鬼索命。一夜之间,沈家堡就没了,普通人哪有这样的本事。”
……
杜若走在大街上,身后跟着形影不离的蓝心。她们听着路边的人三五攒头的议论着沈家的事,便已经知道,这一件事现在已经是人所共知了。
每个人都在猜测着沈家灭门的原因,但是,却没有一个人知道真相。即使是她自己,亲手救治了一个从沈家堡中逃出的人,此刻也不知道。
蓝心看着杜若慢了步伐,走上前来:“姐姐?”
杜若听了蓝心叫她,回过心神,说道:“走吧,快回医馆!”她知道,想要了解这些,只有从那个躺着的人口中才能知晓。
说完,两人快步往医馆方向走去。
莫名而来的风吹动起路旁的落叶,驱赶着街上逐渐散去的人群。暮色渐起,天际下的岳州城显得暗淡了许多。夕阳也没了往日的艳丽,蒙上了一层灰色,像极了此刻所有想知道这件事的人的心情。
杜若回到医馆中,发现馆中桌椅歪斜倾倒,挂在檐下晾晒的药材也掉落在地。心想,难道刚刚医馆中出事了。两人不敢出声,只是慢慢的走进去,眼睛不时的扫视四周,提防着周围一切熟悉的事物陈设。堂中空无一人,即使是医馆中的侍女下人也都不见了踪迹。
半个时辰之前。
陆九星与卫师灵还在说着沈家堡的事,他们在救那人的时候,就已经有所猜测,沈家堡可能出事了。但是,让他们始料未及的是,事态会如此严重。
江湖上的恩怨情仇,百十年间你来我往,屡见不鲜。然而这一次,却不像一般的江湖是非。
虽然,各大门派、组织、势力多年来明争暗斗,实力此消彼长。但是,还没有谁能够做到俯视群雄,只手遮天的地步。无论是谁,在江湖上行事多多少少会有所顾忌。
沈家堡,作为江湖上一个小的势力,数十年来,几乎不与武林中人作任何争斗。况且,沈云凭着青云十四式刀法,年少时便已驰骋江湖,至今大小六十余战,未有败绩,实力深不可测。一夜之间想要灭掉沈家,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就是这样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没有理由,没有预兆的发生了。悄无声息,却又震动武林。
“师哥,除了我们清潇派,江湖上还有什么门派势力能有这种能力?”卫师灵未涉世江湖多久,除了本门派,对江湖的事情还只是一知半解。
“我们清潇派,本是由祖师爷在一百多年前创立。如今,已经是岭南之地的第一大派。论起江湖威望,即使是整个中原武林,也是无出其右。纵然是神农门、四海帮这些传世数百年的帮派,见了我门中弟子,也会礼让三分。”
“神农门,四海帮?他们会与沈家之事有关吗?”卫师灵听到陆九星提到这两个帮派,疑惑的问道。
“神农门,虽然曾经有过一段显赫的时候,但是凭现在的实力,还没有人能是沈云的对手!”陆九星不仅在给卫师灵解释,也是在为自己排除怀疑的对象。“四海帮,也不太可能。虽然算不上什么名门正派,但是他们做事还不会这么残忍。而且,四海帮声势虽大,但多年来已经很少染指江湖是非。如果真是他们,做这件事倒是得不偿失。”
卫师灵在一旁听着点点头,想想很是在理。
陆九星继续说道:“江湖上,儒玄释三门,一个是没落之宗,一个是再起之门,一个是新生之秀。三门素来以名门正派自居,自然也不会做这种事。”
“如果真的算起江湖上的实力大派,或许只有燕地伏影门,竹山英萝宫,实力能与我们清潇派旗鼓相当。”陆九星脑中闪过每一派的记忆,或是他曾经巧遇交手过的,或是一直听闻却从未谋面的,一一都在记忆中过了一遍。当然他知道,天外有天,江湖之大,隐藏的势力组织还有很多,但是以他的涉世,只能想到这么多。
两人又说了一阵江湖上的人与事,卫师灵似乎格外的愿意听。
却突然听见门外一阵响动,不似寻常动静。两人闭口取剑,飞门而出,只见一个鬼祟的人影站在他们门外。
瞬时,双剑出鞘,空气中充斥着阵阵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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