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二十岁的时候,他有一个梦想:开着一辆三百万的车,拥有一位貌美如花的妻子,过着自己想要的日子,就是这样的幸福……
如今,他已到而立之年,可梦想还停留在花季,俗话说人言可畏,殊不知流言亦可畏,面对着旁人的指点猜忌,如洪水猛兽般冲击着他,家人也跟随着他接受着这无妄之灾,很少出门。即使这样父母也很少指责或者谩骂他,看着父母日益增多的皱纹白发,他还是踏上了相亲的路。
梦想还在,可现实孤冷。为了父母不再被议论,他妥协了。在媒婆牵桥搭线中他结识了她,他的第一感官告诉他,她和自己的梦想相差甚远,她是那种放在人流里会被瞬间淹没的人,可他是孝顺的,对,他很孝顺,他闭着眼,在心里告诉自己,就她了!
就这样,一来二去,他们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这节奏有点像现代人的闪婚。一切看起来合情合理,有条不紊,不过他还是有点不知所措,但是身边人告诉他,感情是可以在生活中培养的,他信了,他约了她,这是他们婚前最后一次单独见面,听着“梦中的婚礼”,喝着浓浓的卡布提诺,配着温馨的烛光,看着橱窗外流动的人影……此情此景,只有他知道,这是约会,更是约谈。
他们彼此相对,相视而笑。他不忍将这份美好打破,可他明白再不说就没机会了,可以让她最后选择的机会。
他说:“马上就要结婚了,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她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看着他:“你说!”
“结婚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你呢?”
“想好了,那么你可以一生都不对我撒谎吗?”
看起来说的漫不经心,可她还是在意了。
问到:“撒谎,这话怎么说?”语气有些不快。
他解释说:“我很传统,对婚姻而言更是这样,再坚固的婚姻也经受不住谎言的考验,与其到了那个时候分开,倒不如现在就考虑清楚。”
她听过笑着说:“可以!说的如此老练,好像你结过婚一样,不过要是善意的谎言呢?”
“不可以,因为它终究还是谎言!”他近乎偏执的说着,“相比谎言,我更愿意知道真相!即使它是丑陋的!”
她听着,点点头说:“我也一样”,便不再说话。
伴随着十二点的钟声,他送她回家,一路上没有了往日的交谈,到了家门口也少了往日的言语,一声“再见”,她径直的走进了家门。面对突如其来的冷漠,他还有些许不适。他如往常一样回到家,用微信向她报的平安,可就像掉入深渊,并没有得到回应。可就是这样,他和她还是走入了婚姻的殿堂,给了她妻子的名分。
(二)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的过着,他的生活并没有因为她的加入而有多少改变,在他看来家里不过是多了一位和他一起叫爸妈,出差加班要汇报的人而已,朝九晚五,两点一线的日子并没有因为她的加入而有什么惊喜,依旧是那样的单调无味。唯一的变化不过是他的双人床上多了一位一起睡觉的人,夫妻之间该有的那些冲动,他都没有,及时偶尔出现,也不过是例行公事的敷衍罢了。他想过让自己爱上她,可每每有这样的想法,他那个所谓的梦想就会莫名的跳出来,这份偏执让他无所适从,可他又不能告诉任何人。
一转眼他们结婚已有半年,每天面对着被自己称为妻子的女人,他心生怜悯,但是所有的付出也不过是自己作为男人的一种责任罢了,同情的心情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于是他借着出差让自己落荒而逃,他可以不辜负婚姻,却辜负了爱情。
出差成了他的常态,她也慢慢的习惯了自己的丈夫,她知道他不爱她,婚姻只不过是用来堵住悠悠众口的工具,他们的生活,唯一的交集就是在一张床睡觉,想到这,她没有勇气敢再往下想,因为想的越多,她就会越卑微,人前的伪装和人后的落寞,让她的心饱受摧残。那种心痛让人不忍去触碰,她需要给自己找一个借口,一个忘却婚姻和丈夫的借口。一场生日会,让她找到了借口,如同寄生虫找到寄生体,一发不可收拾。
(三)
这是她的二十六岁生日,也是她结婚后的第一个生日,可惜,她的丈夫并没有陪在她的身边,即使他快递了一大束玫瑰花,给了一笔不大不小的生日红包,可依旧让她难以快乐,反而让她想起了婚后生活的种种不快,她觉得自己过的太痛苦,太压抑,她太需要放纵自己了。于是,一通通电话约来了自己的众多好友,胡吃海塞,酒足饭饱之后,本该轻松的感觉她一点也没有,还让自己多了一份心累的感觉,可是她又不愿意得罪这些愿意陪伴她的朋友,于是强颜欢笑的听着别人对自己和丈夫的婚后生活评头论足,时不时还要附和,外人哪里知道他们生活的真正状态。对她而言,每一句赞美都想一把浸过盐水的刀子划破自己的肌肤,痛入骨髓。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华灯初上,他们一个个散去,留下自己一个人看着这一片狼藉,偌大的房子,让自己变得渺小又孤独,时间静的让眼泪都变的清脆!
清晨,一个电话把她叫醒,她看了看电话号码,对方是她的好友、同事,也是她的暗恋者,因为女人特有的敏感,她必须果断的结束这种情况,为了不让自己成为别人眼里的坏女人。现在她也结婚了,有了各自的生活。
“有事吗?”她半睡半醒的问着。
“你起来了吗?方便开一下门吗?我把公文包落你家了,今天上班要用的。”听上去有些着急。
“等一下。”她起床,转身向着梳妆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让自己看上去不至于太过慵懒。一番收拾之后,她踩着拖鞋,走向门口,却忘记了自己穿的是睡衣,那是她结婚时买的,一件低胸紫色蕾丝睡衣,看上去身材暴露无遗,门开了,一切都太迟了,对于视觉敏锐的男人来说,一位春光乍现的尤物在你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出现在你眼前,多少都会让你因为雄性荷尔蒙爆棚而想入非非,可他还要装作谦谦君子什么都没看见一样,冲着她礼貌性的笑笑,接过公文包转身离去。
一切故事的发生都有理由,他们故事也在这个清晨得到了滋长。见面的理由永远都是那么老套,聚会,生日,感谢……一次次的交集,让本该对婚姻还抱有一丝希望的她想要拒绝他的邀请,可她丈夫长时间频繁的出差又给了他们见面的借口,其实她明白,他们的每一次见面都会让感情升温,这是对婚姻的亵渎和背叛,可她那徒有虚名见不了面的丈夫,还是让她陷落在了他的怀里,成了自己起初最讨厌的那个角色。
(四)
剧情永远都充满了狗血,情感和生理的双重需求,让她有了身孕,甜言蜜语的婚外情和冷漠寡言的丈夫相比,让她有了结束婚姻生活的勇气,她向他摊牌了,坦白了一切,对于她的婚外情,她用了冷静近乎于冷酷的叙述,她曾想丈夫会和自己有一番激烈的争吵,甚至于大打出手,可他没有,他只是淡淡的说:“我曾经以为自己只要努力工作,给你想要的生活让你觉得很幸福就好,可是我错了,我能给你的并不是你想要的,我拥有的也并不是你需要的,与其让我们彼此痛苦的生活,还不如让你去追求自己的幸福。谢谢你能告诉我实话,找个时间我们把婚离了吧!”他看起来并没有生气,只是冷的让人打颤!听了丈夫的话,她崩溃了,并不是因为自己的背叛而羞愧到崩溃,而是因为丈夫的冷漠!她歇斯底里的冲着他吼着,想要说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只是不管怎么吼,似乎也无法释放自己长久以来心中压抑。
当晚,他们都没有睡,他坐在沙发上抽烟,她收拾着自己的物品,干脆而急切,细致到自己用过的纸张,一起的照片,她要把它们都烧了,以此抹去自己来过的痕迹,在这一缕缕青烟里,不知道她是有多么的失望。
第二天,他们顺利离婚了,出了民政局门口,她当着他的面拿出了孕检单,看着前夫,打了通电话:“我怀孕了,一个多月了!”不知对方说了什么,只听她说:“好,你在那等着,我这就过来!”挂了电话头也不回的坐车离开了。从丈夫到前夫,这是角色的转变,也是婚姻的终结。可他们的故事并未结束!
(五)
她从一个妻子成为了一个第三者,她的情夫知道她怀孕,没有责难,没有无助,反而给她信心,让她生下孩子,沉浸在幸福中的她那里知道这才是她苦难的开始,看着肚子一天天凸显,感受着情夫无微不至的关怀,甚至让她有点本末倒置,入主东宫的错觉。为了给孩子一个名分,她提出了结婚的要求,他不但没有为难反而痛快的答应了,只不过要签一份所谓的婚前“财产”协定,在软磨硬泡的甜言蜜语之中,她飘飘然的签下了它!
怀孕期间,她多次询问他离婚的情况,他总是一推二五六,没有下文,被迫无奈,她以死相逼,他告诉她,只要她平安生下孩子,他就给孩子一个名分,给她一个交代。就这样,孩子在谎言中出生了。当他还在喜得贵子的喜悦里做梦时,她手机收到了一条奇怪的短信:你辛苦了,谢谢你顺利产下孩子,你放心我们会好好照顾孩子的,你好好保重身体,另外你代孕的钱已经打到了你的卡上,请注意查收!
看了短信内容,还以为是别人开的玩笑,可银行的短信通知确实多了二十万,孩子也早已不在婴儿房,她急切的拨通他的电话,向疯了一样哭着问他孩子的事,听到的是:所谓的婚前财产协定,不过是一份偷梁换柱的自愿有偿代孕协议。这一刻,她是崩溃的,她不敢相信自己疯狂爱上的一个人,居然是一个如此可怕的人,为此她亲手结束了她的婚姻,虽说她的丈夫并不爱她,但她相信他不会如此的伤害她。她像发疯一样的打电话找孩子,可电话那头却重复一句话: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就在她想要报警的时候,手机响了,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她说:“忘了告诉你,千万别报警,如果我们被抓,你也要付出代价,协议是你签的,钱也是你收的,再者如果我们出事,你就永远也别想要见到你的孩子,即使让他变成孤儿,我们也不会让你找到他。”她要怎么办,她所有关于幸福的憧憬,一时间成了梦幻泡影,孩子没了,家庭没了,什么都没了。处于崩溃边缘的她只能去死,因为只有死了,痛苦才能跟着消失。对,死亡此刻是她唯一的选择。
当他下定决心,一步步走向天台,走向死亡的时候,她接到一通电话,是她前婆婆的,电话里是这样说的:萍,你出差什么时候回来呀!阳阳说你出差去了,不让我给你打电话,你一个人在外面可要注意身体呀!尽量早点回来,我和你爸等着给你过生日!电话那头还再说,可她早已听不下去了,她不知道面对如此父母,她要说些什么,草草的说了一句:妈,我知道了!挂断了电话。
(六)
在天台,她给前夫编辑了一条短信:对不起,阳!这是我第一次如此亲切的称呼你的名,当你看到一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不在人世了。对不起,是我背叛了我们的婚姻,我知道你不爱我,或者说你的爱我未能察觉,我曾经祈愿着你能对我说:我爱你!可惜我没有等到,现在好了,即使好想听,也不会有了。谢谢你,没有告诉爸妈我们离婚的消息,让我有机会再一次得到他们的关怀。接下来我说的话可能会很自私,但还是乞求你把它看完。离开你,我生下了孩子,是个男孩,孩子的小腿上和你一样有一块黑色的胎记,你听了是不是觉得很讽刺呢!我一生都在追求被关怀,可惜我又一次失去了它,孩子的父亲骗了我,带着我的孩子和他的老婆不知所踪,他们威胁我不让我报警,也不让我找孩子,可没了孩子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我走了,等我走后,你就把我们离婚的前因后果告诉爸妈吧,谢谢他们还记着我,可我已无福消受他们的爱了,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今生是没有机会在他们面前尽孝了,等来生吧,来生我一定好好报答他们。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会让自己早点遇见你,并且努力让你爱上我,或者说让我们永远不要相遇。想来真是可笑,自诩朋友众多的我,到最后竟然找不到可以托付的人,至于孩子,请原谅,思来想去,我只能再一次请求你,帮帮我,如果能找到,记得对着天空告诉我一声,同时,我希望你能抚养他,如果你不能接受,也请你帮它找一个好一点的人家,但是不要告诉他有如此母亲,如果找不到,那就算了吧!此生欠你的,我只能来生再还了,好了,说了这么多,最后,愿你能遇见一个懂你的人,相守一生!
(七)
手机显示发送成功时,她一个纵身,结束了她短暂而有不幸的一生。
他看过消息,急切的拨打了她的电话,可一切都太迟了,她已香消玉殒,对于她的死讯,他不知道如何告知他们的家里人,对于他而言,他又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去处理她的身后事,这件事所引发的一系列问题,他又将如何面对,对于她信中所提及的孩子他要怎么办呢……
毕竟是跳楼而亡,而且还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在一个只有二十多万人口的乡镇里,也是一件不小的新闻,他又一次被推上了风口浪尖,有心人的添油加醋,前妻娘家人的无理取闹,公安局的层层盘问,这些让他明显有些力不从心,为了维护前妻的名声,他又不能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向所有人公开,就这样一个人默默的承受着一切的流言蜚语,真相只能仅限于少两个家庭里数几个人知道。
料理完前妻的后事,他为了不让自己和家人又一次经受流言的伤害,他卖了婚房,踏上了替前妻寻亲的路,这一寻就是十多年,他走遍了大小上百个城市,有可能只是为了一个莫能两可的线索,公安局,派出所,孤儿院,是他每到一个城市必需拜访的,还要每年去看望前妻的父母,照顾自己父母。十多年的奔波劳累,他早已心力交瘁,皱纹深种了。
还好,也许是他的诚心感动了上苍,孩子的亲生父亲因为拐卖儿童被抓,根据线索,多方打听,孩子找到了,只不过十多年过去了,一切都已物是人非,想要认回孩子,也是一件漫长而辛苦的事,再者,孩子的养父母对孩子还是很好的,经过多方斟酌,他放弃了和孩子相认的机会,只是每个月给他寄去生活费,供他上学。
至此,前妻的父母,前妻的儿子,都成了他的责任,有时候当他累了,他就会想,自己这样辛苦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不是雷锋,也不是圣人,为了一个曾经背叛了婚姻的人搭上了自己的一生,这样值得吗?每一次都让自己伴随着这样的不解入梦,可每一次醒来,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有人说这是习惯,有人说这是一份承诺,也有人说这都是命……可答案到底是什么,其实连他本人都已经不知道了!
他的一生也就是在这些不解的探索中度过,享年六十八岁!
三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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