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清明,想着按照之前惯例也给清明写一个小文案吧。
真要写时,良久竟无从下笔。
但对于逝去的祖辈亲人的记忆,一股脑儿涌在脑海里呈现。
清明,即是节日又是节气。人到中年清明除了家族小聚、春游踏青、祭扫祖先,大概也免不了学会接纳和面对死亡吧。
01
记忆里,第一次直面死亡是在十七八岁。
那年嘎爷(姥爷)刚好六十整,因为受够了小舅的不学无术、游手好闲、好吃懒做,以及小舅和小舅妈无休止的争吵打闹和无止境的一味索取,在一次小舅跟嘎爷激烈的争执后,在一个秋高气爽夜黑风高的夜晚,嘎爷用绳子的一头儿绑住了自己的手脚,另一头栓了一块大石头,抱着石头一块儿投进了汉江。
那年的我外地就读,当急匆匆归来时,只见到在田地中央的一堆黄土堆儿…
嘎爷走的这般突然,没有跟任何人有最后的告别,这让嘎嘎和母亲时常以泪洗面。
包容慈爱的嘎爷说没就没了,这让人难受更让人纳闷,多么鲜活而具体的人呐,说没就没了。
这大概就是世人所说的世事无常,生命脆弱吧!
02
奶奶是在三叔家酒后摔倒住院的。
那天姨奶奶去镇上赶集,顺道就去到三叔家看望她的亲姊妹——我的奶奶。
三叔三婶做了一桌子好菜招待,席间奶奶陪姨奶奶小酌了两杯。
送姨奶奶回去后,奶奶上厕所时摔了一跤。
送到医院检查,酒后高血压引发脑淤血。
彼时正值我刚上班没多久的单位改革,处于待岗状态。奶奶在医院一躺就是小两月,大多数都是我陪侍在旁。
每天喂水喂饭,清洗,输液,翻身…周而复始,在漫长的陪床过程中,我甚至还学着手工织了一条人生中第一条也是唯一一条毛裤。
大概是老天垂怜,两个月后,奶奶的状况好转出院了。奶奶甚至能扶着墙自己慢慢挪动步子了。
出院后,奶奶和爷按之前他们跟四个儿子的约定去了小叔家。
去小叔家一个多月后,奶奶在卫生间又摔了一跤。这一跤,让奶奶每况愈下。
有一天傍晚接到小叔的电话吐槽,我和爸妈一起赶去小叔家。
爸妈在客厅里看小叔暴躁如雷的表演,听气急败坏的吐槽。
在爷奶的房间,奶奶躺在床上拉着我的手欲言又止,泪花在眼睛里打转转儿 …
那晚,不论问爷奶啥问题,他们就是苦笑而言它,或是笑而不答。
那晚,等我们要走时,奶奶拉着我,悄悄的取下她的耳环和戒指,用纸巾包了偷偷硬塞给我…
走出小叔家,从小叔家所在六楼下到一楼,我打开那坨纸巾,看到那对常年在奶奶耳垂上晃动的老式耳环,和已经微微变形的戒指,沉甸甸的分量和不详的预感一起来袭。
回到家,当我把这坨东西递到爸妈面前时,他们也微微一震。
经过跟爸妈一起商量,第二天老早妈妈忙着打扫收拾爷奶的房间,我和爸请了车去接爷奶回到了我们家。
当奶奶躺回她床上,眉开眼笑的像个小孩子一样,高兴极了,回家的第一句话是,“真好吖!好舒坦呐!”
在小叔家已经多日不进食的奶奶,回来后笑嘻嘻的开始接受我和妈妈送到她嘴边的流食。
在江汉平原辛勤劳作一辈子的奶奶,在汉江边广袤无垠的土地上成家立业繁衍生息的爷奶,住惯了有庭院的农家小院,在小叔家六楼的单元房的格子间里,让她们感到急促,感到压抑,感到憋屈,回到我们在县城边边上的农家小院里,奶奶舒舒服服开开心心的笑着走完了她生命的最后时光。
三天后,奶奶含笑离我们而去…
奶奶断气后,家里乱作一团。
街坊邻居和亲朋知道的都蜂拥而至,按照我们这儿的习俗是,为白事来的客人必须吃过饭才能返回,我就被人群推着去忙这乌泱泱的人的餐食去了。
一时间,竟然也顾不上悲伤。
忙完奶奶的丧事,老妈把奶奶硬塞给我的那对耳环和戒指转送给了三婶。
老妈说,三叔三婶眼下最困难,奶奶的那点首饰不管是三婶留下当做纪念,还是变卖了兑成现金,都随她吧。
03
爷爷卧床不起时,我已嫁为人妇。
娘家父亲也刚刚从一场车祸中死里逃生,经过一年多的治疗几次手术才慢慢复原。
爷爷卧床后,大伯,父亲,三叔,小叔四个儿子商量着一家照顾一个月。
一个轮回过后,四家都深刻体会到照顾一个常年卧床老人的不易。
新一轮开始前,大伯就以年岁大了又要照顾孙子等为由,提出多出五百,让父亲代为照顾。
此时爷爷的身体更不如从前,两个月下来,可把父亲折腾的够呛。
第三个月轮到三叔家时,三叔为了供应家里两个学生,不得不已经去外地的私立学校挣那份高工资了。
三婶一个儿媳妇照顾卧床的老公爹,也只能喂水为饭,至于其它还是落在父亲头上…
爷爷是在三叔家快住满一个月时走的,那时我儿刚会蹒跚学步。
在之后的多年里,三婶只要“捡嘴”(说怪话),都会说爷奶都心疼幺儿子。
04
从嘎爷去世后,每年嘎嘎(姥姥)都会在农闲时节去几个姨娘家轮流小住。
每个姨娘家住一个月,一圈下来就是五个月,小半年就过去了。
大约从嘎嘎七十岁那年,嘎嘎在我娘家父母家每年得小住三个月以上,后来甚至是半年。
只有快要进入腊月,嘎嘎才会想起要回小舅家。正月一过完,嘎嘎新一轮的闺女家“旅居”的小日子就开始了。
嘎爷六十就撒手人寰,嘎嘎一个人又过了二十八年。
“上大人”的那种纸质的搅糊牌,是嘎嘎老年生活的主要消遣方式。
嘎嘎七十五岁以后,在妈妈家能陪她一起玩搅糊牌的老年人一年比一年少。
八十以后,嘎嘎很多个下午一个人坐在桌子面前,把搅糊牌分发在桌子的四面各一堆儿,按顺时针方向依次出牌。
嘎嘎的左手和右手,当了上家再当下家,还当对家做监督不许耍赖。
嘎嘎是在我儿高二那年的腊月,回小舅家后在洗澡间摔跤后住院的。
出院回小舅家,安安稳稳过了个年。
正月又摔了一跤,这次从初八摔跤住院到医生通知“这是麦子黄了,家属要随时准备”,到嘎嘎在迷糊间坚持要回老家,到嘎嘎撒手人寰刚一周。
老妈说,嘎嘎身前从来不愿意给人舔麻烦,就连最后走也不愿意。
恰逢春节她想见的人都见到了;十五之前迷糊把儿女们都留在身边,也没让人回来多跑冤枉路;坚持回老家,一为落叶归根,二为不让子孙们后怕…
05
慎终追远,在回忆不断涌现的此刻当下,就只是跟随回忆记录,没有想要评判任何人,没有任何情绪的牵扯,就只是记录而已。
终有一天,我们每一个人每一个生命都会离开,都会走向终点。
每一个人,每一个生命都会!
人生在世,能够一呼一吸,我们该如何来过有意义的生活,如何在人生的终了,觉得自己没有虚度。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
珍惜当下,把每一天都当作生命里的最后一天来过。
珍惜眼前人,把身周遭边的每一个人都当做生命中最后一天的遇见来对待来和珍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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