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南

 

       

一路向南

        每个城市都有这么一群人:在华灯初上之际，这些人鲜衣怒马精神抖擞地从城市的各个角落钻出又不约而同的先后钻进同一个角落。在绚彩的霓虹灯下，ta们狂歌ta们乱舞，ta们是自由的先锋军，ta们是荷尔蒙杀手，哪里有荷尔蒙，哪里就有ta们。

　　深夜十一点通向柳城的高速路上车辆往来不息，​一辆福特风驰电挚地一路向南，不停变道超越前车。

　　车里坐了四人，驾驶位的杨文斌把音响开得巨大，脑袋跟着音乐有节奏的轻微晃动。​副驾驶的徐乐低着头一直看着手机，似乎在和什么人聊天。后排的曹轩正探着身子大声地和杨文斌在说着什么。另一个孙星河则靠着后排车窗一言不发的看着窗外不断闪退的景色。

　　“文斌你特么把音乐关小点，我这屁股下像安了马达，整个座椅都在震!”杨文斌闻言把音乐调小，只见徐乐略显激动的声音适时响起:“妹子们已经到柳城了!文斌，还有多久到柳城?”

　　杨文斌用力地加了一脚油门淡定地说道:“再过二十分钟应该能到。对了，妹子们几个?咱们这可是四个人，别到时候僧多粥少就不好了。”

　　徐乐肯定的说道:“放心吧，先到柳城的两个妹子已经约了当地的两个朋友，人数正好和咱们匹配。”

　　“nice!”

　　孙星河把视线从窗外移开，转头对曹轩问道:“东西带了吗？”

　　曹轩大力地拍拍口袋，“一盒都带过来了，管够!”

　　这四人年龄加起来不超过一百，都有点半大孩子的心性。除此之外，四人外貌气质截然不同；杨文斌桀骜痞气、曹轩开朗阳光、徐乐成熟大方、孙星河文静秀气。

　　这四人之所以能成为好朋友是因为几人都秉承一个人生观点，即八个字；人生悲苦，及时行乐。只有孙星河情况比较特殊。

　　孙星河母亲是中学教师，父亲则是一名小有名气的设计师。孙星河从小就在父母的严加看管下成长，自小就被划了许多条条框框，哪个可以做哪个不可以做，孙星河从很小时就很懂得克制自己的欲望。尽管生活上孙星河锦衣玉食十指不沾阳春水，但内心却十分压抑。他始终觉得自己这么年轻不应该过这种条条框框的生活，他渴望“故事”渴望经历渴望发生着什么。他不想当一朵还没绽放就从内部开始枯萎的花朵。他一直寻找一种转机，一种能让自己枯燥生活添加一抹色彩和活力的转机。他遇到了，他认识了杨文斌。

　　他和杨文斌的相识是从一句“扑你阿母”开始的。孙星河笑了。他清楚深刻地认识到，杨文斌就是那个能带他领略“新世界”的人。

　　孙星河通过杨文斌结识了徐乐和曹轩，几场饭局下来之后彼此关系迅速拉进。

　　这四人很快成了老相识，在阳城就经常组局一起浪并且分工明确。不过今夜去柳城这种跨省的活动倒是头一次。

　　促使这次跨省活动的动因是徐乐在探探上匹配到的妹子。一个像极了李嘉欣的妹子。这周一，当妹子询问周五晚上是否有空相约“雅典娜”时，徐乐几乎不假思索地就给出了肯定答案。

　　车子驶离高速开往市区，大约七八个红灯后车子驶进了位于相成区的一个露天停车场。

　　杨文斌把车停好，四人先后下车。他伸了个懒腰，贪婪了吸了两口深夜略带一丝凉意的空气。尽管开了三个小时的车，但不见他有一丝疲倦。

　　徐乐在前面默默领路，其他三人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在行走了约十分钟的路程后，当“雅典娜”标志性的深红色巨大广告牌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四人的心思不由自主的活络起来。

　　柳城的娱乐场所大大小小加起来数十家，其中以“雅典娜”“Uclub”和“皇朝盛典”人气最为火爆。这三家又以“雅典娜”为最。每个来柳城体验夜生活的年轻人要是没去过“雅典娜”都没脸和人家说去过柳城。

　　凌晨十二点正是“雅典娜”气氛最鼎盛的时候。整个看似窄小的空间挤满了无数随着音乐乱舞的帅哥美女。清纯的、妩媚的、妖娆的、端庄的、高冷的、性感的....这些平时难以窥见的各路风格此刻就像一锅乱炖摆在四人眼前，看得四人心潮澎湃，荷尔蒙瞬间飙升。

　　“雅典娜”的卡座是出了名的难订，一般过了十点之后就座无虚席。所幸约好的妹子有关系，托熟人提前订好了位置。徐乐费力地挤过人群，按照信息的提示没多久就找到了妹子们所在的卡座。

　　“嗨!”徐乐展示出一个热情地笑容，握住对方手大方地介绍道:“我是阿乐，这是文斌、阿轩和星河。”

　　“你们好。”妹子友善地挥挥手。

　　当众人坐定，妹子开口介绍道:“自我介绍下，我叫蕾娜，这两位是我的好姐妹晶晶和小野。”

　　四人的随着蕾娜的介绍而打量起两人。小野一头张扬的金色短发下是一张略显稚嫩的圆脸，短裤露脐装，上身穿着一件印有summer的白色短T，胸前发育良好的两团把朴素的白T撑得鼓鼓囊囊。晶晶则扎着很显精神的高马尾，头发尾部染了一层玫瑰红，精致的瓜子脸在摇曳的灯光下有种说不出的魅惑。穿着一袭黑色连体长裙，俯身之下酥胸隐现，个子是三女当中最高的，约一七零左右。

　　“尤物!”四人均心中暗想。

　　“哎，不是四个人嘛，怎么少了一个？”

　　蕾娜解释道:“还有一个姐妹要上早班，所以没法过来。”

　　徐乐遗憾的摊开手，“太可惜了，这姑娘没眼福，一饱我们亚洲四帅的风采。”

　　杨文斌叫来酒保拿来骰子并重新点了一轮酒，没多久酒吧就托着酒盘把酒在小方桌上摆满。

　　四对三，狼多肉少。四人不动声色地在群里悄悄发起信息。

　　“咋整?”

　　“咋整?照旧呗!”

　　“我要晶晶。”

　　“小野归我。”

　　寥寥几句，问题解决了。徐乐是组局人，所以蕾娜自然归徐乐，小野归孙星河，晶晶归杨文斌。三人都为曹轩的高风亮节点了个赞。

　　这种情况出来玩经常遇到，四人当中曹轩皮相最好，跟女生搭讪的成功率最高。因此，另外三人也没客气，反正对于曹轩来说勾个妹子过来也不是什么难事，谦让来谦让去就有点虚伪了。

　　徐乐兴奋道:“来来来，姐妹们骰子摇起来。玩七八九十吧！”

　　“七八九十”是从“七八九”的游戏中延伸出来的。规则非常简单，每人拿两个骰子，掷出七点加酒，掷出八点半杯，掷出九点一杯，掷出十点指定别人喝一杯。这游戏没什么技术难度，纯粹是靠运气，属于热场子的经典游戏之一。

　　七个人挨个坐在一排。徐乐挨着蕾娜，杨文斌挨着晶晶，孙星河和曹轩夹着小野。

　　游戏在热闹友好的气氛下进行着。

　　十几轮下来，曹轩首先受不了了。他除了是出了名的游戏黑洞外，每次玩这种游戏都会受到别人的特别关照。可能是出众的外貌所致，在别人指定喝酒时，他总是那个被点名最多的人。

　　“哎，我说你们是不是串通好的?不带这么欺负人的!”曹轩在喝下第八杯时无奈地抗议道。

　　杨文斌笑道:“别人不知道我们还不知道?!这几杯算什么，对你这种大酒量只是刚刚热身。”

　　曹轩起身道:“你少来，论酒量除了星河我是最差的。你小子也是有异性没人性，晶晶才喝三杯你就帮人家挡酒，我特么都喝九杯了你个孙子屁都不吱一声，太不仗义了!”

　　众人大笑。

　　曹轩尿意汹涌，说道:“哥们去趟厕所，你们先玩。”

　　小野和晶晶调侃道“你不是借尿遁逃了吧？”

　　“逃?哥们长这么大就不知道逃字怎么写？你们等着我王者归来!”

　　曹轩是第一次来雅典娜，随便找了个人问清厕所位置后便挤过人群穿过窄窄的甬道步向厕所，短短十多米的过程颇有种乱花丛中过的感觉。

　　每个角落总有那么一两个让人怦然心动的美女，在四射的灯光下顾盼生姿楚楚动人。而每个美女面前都有一个男人在极力的献殷勤或者劝酒。一名举着酒杯的年轻帅哥正站在一位美女面前说着什么，面部表情十分夸张，闪射的灯光不时划过他的脸，只有表情不见声音，仿佛在演哑剧一般。

　　舞池里人们在动感的音乐下疯狂扭动身体抑或是抱在一起纵情狂舞，好像末日来临般狂欢。

　　曹轩想起老六曾经说过的一段话:“但凡是个正常年轻人，只要去过一次夜店就会像吸了毒一样上瘾。”

　　曹轩在内心为老六的真知灼见撒花鼓掌。

　　在这声色犬马的场所里，所有人都卸下了包袱卸下了面具卸下了白日里的道貌岸然和矜持端庄。这里没有不近女色的唐僧，也没用视贞洁如命的烈女。有的只是想把唐僧拉下马的妖精和把妖精骑在胯下的唐僧。

　　厕所被隔成八个单间，每个单间前都有一块五彩斑斓的立柱，立柱上的正反两面都镶嵌着半米多高的镜子，镜子前都有一个洗手池。厕所没有标示男女，应该是通用的。曹轩安静地排在一女孩身后默默等待。

　　女孩回头看了他一眼，笑着说:“第一次来雅典娜吧？”

　　曹轩奇道:“你怎么知道？”

　　女孩手指北边的拐角说:“男厕所在那边。”

　　曹轩闹了个乌龙，道谢之后转身去了男厕。回来时，发现女孩还在排队便主动搭讪道:“刚才真是谢谢你，不然这脸可丢大发了。”

　　女孩不在意道:“很正常，很多第一次来玩的人都把女厕当成了男厕。”

　　“嗨，小姐姐怎么称呼？能加个微信吗？”

　　女孩仔细打量了下曹轩，半认真半开玩笑道:“想泡我啊？”

　　曹轩绕绕头，“很明显吗？”

　　女孩嘴角一扬:“你这人挂相。这样吧，问你个问题，回答对了就给你微信，回答错了可没有哦。话说老鼠为什么会飞?”

　　曹轩心想这什么鬼问题，但表面还是认真思索道:“老鼠为什么会飞？”

　　不待曹轩给回答女孩先给出了答案，“因为老鼠吃了仙丹嘛。那蛇为什么会飞？”

　　曹轩不假思索道:“因为蛇也吃了仙丹!”

　　女孩嘴角的笑容慢慢扩散，强忍笑意说:“不对，因为蛇吃了老鼠。那猫头鹰为什么会飞?”

　　曹轩再次不假思索肯定道:“因为猫头鹰吃了蛇!”

　　女孩再也控制不住，大笑起来，引得旁人纷纷侧目。

　　“笨蛋!猫头鹰本来就会飞!”

　　女孩笑了一阵缓过神来，掏出手机把微信二维码伸到曹轩面前说道:“我叫曼曼。这是昨天我五岁的侄女问我的问题，我从昨天到今天已经问了不下二十个人了，你是头一个答错的。啧啧，看来你的颜值都是智商换的，这我就放心了，起码我可以智商压制你。”

　　两人分开后，曹轩不由自主思考起缘分这妙不可言的玩意。特别是在酒吧这种特殊场合，缘分就显得更为神奇。因为理论上，你可以和在场的任何一个美女发生一段故事，不管是快乐的或是不快乐的，那些故事终将成为你人生中值得回味的一抹色彩。

　　曹轩回到卡座时，正好看见小野搂着孙星河狂吻，其他人则纷纷起哄鼓掌。

　　这是他们的惯用把戏，先玩“七八九十”把气氛搞起来，差不多的时候再转“大冒险”游戏，然后之后的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但这把戏也不是每回都灵，主要还是看人。遇到那种不好酒的，气氛怎么也暖不起来。

　　杨文斌捅了捅曹轩问道:“有收获吗？”

　　曹轩无奈道:“悬，在场的都是跟朋友来的，几乎没有落单的妹子，不好搭手。不过刚才加了一个妹子微信，感觉还不错。”

　　徐乐在旁边正好听到那句“加了一个妹子微信，感觉还不错。”于是拍拍曹轩的肩膀笑道:“还是你小子行，贼不走空!”

　　游戏仍在进行，不过曹轩俨然成了局外人。一对对已经很明显了，几乎没人跟他互动。

　　曹轩也不恼，躺在沙发上双手枕在脑后将思绪慢慢放空。舞台上的dj声嘶力竭地呼喊声不时传到耳边，每一次呐喊都会引起台下的一片尖叫。那些在蹦迪台上的男男女女像满电量的机器人，不知疲倦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他突然想起一个人，心想此时此刻她在干嘛？是否已经睡着?是否还对自己怀恨在心?

　　在曹轩思绪乱飞的时候，徐乐看着蕾娜将满满的一杯酒一饮而尽后拍手赞道:“厉害厉害！”

　　蕾娜已经有些上头了，眼神渐迷离，脑子也越觉昏沉。她把身子挨在徐乐怀里，任由徐乐搂着自己。

　　徐乐面色温柔地轻声问到:“没喝多吧？”心思却按耐不住，已经遥想在房间里为蕾娜宽衣解带的场景。

　　蕾娜在徐乐怀里声如蚊呐地说了句话。徐乐没听清，再次询问。

　　“你相信爱情吗？”

　　这次徐乐听清了，心想这妞喝傻了吧，怎么突然问这么无厘头的问题。

　　没等徐乐回答，蕾娜以仅自己可闻的声音接着说道:“我相信!可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对你那么好，给你做饭，给你洗衣服，还为你拒绝了一切诱惑，全心全意的去爱你，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李涯你这个混蛋!”言罢竟伏在徐乐的怀里抽泣起来。

　　小野和晶晶第一时间忙来安抚。徐乐等人则是一头雾水莫名其妙，心想这姐们刚刚还不是好好的，吵着闹酒，怎么情绪转换如此之快？

　　蕾娜在晶晶耳边低语了一句，晶晶气恼地瞪了她一眼。蕾娜可怜兮兮地望着她，晶晶轻叹一声，拿起手机离开了座位。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徐乐已经有不好的预感，估计晚上的事悬了。果不其然，晶晶回到卡座后，抱歉地对几人说:“对不起各位，小娜喝多了，我们要先走了。”

　　这话像霹雳一下劈得除曹轩外的另外三人心头一震。

　　三人均想:“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杨文斌心想“这也太不上路子了，酒也喝了吻也接了故事才刚刚开始，这说走就走，把我们当什么了！”嘴上却担忧道:“我们送你们吧?你们两个女孩子恐怕照顾不了她。”

　　晶晶婉言拒绝道:“不用啦，她男朋友等会就到，我们在门口等他。”

　　“完了，彻底没戏了。”三人心里哀叹。

　　几个女孩去意已决，再强留也不妥。几人顿感兴致阑珊，决定一起离开。

　　凌晨三点的“雅典娜”门口依旧有不少人在徘徊，广场东西两边停满了一辆辆豪车。

　　众人在门口等了五分钟不到，便看见一辆路虎笔直的驶进门口。车门打开，从车里跳下一个中年男子，样貌粗犷，气质不凡，全身上下都是名牌。

　　中年男子淡淡的扫了杨文斌几人一眼后，把蕾娜她们接上车。

　　上车之际小野有些踌躇，小声地问孙星河“我走啦？”

　　孙星河此刻面临着一道两难题——只要自己开口，小野一定会留下。可自己能抛下另外三个哥们独自寻欢吗？

　　孙星河内心长叹一声“罢了”并很快做出了自己的决定，尽管内心痛苦他依旧潇洒地回道:“路上小心。”

　　小野撇撇嘴，无奈地跟车一道离去。

　　路虎消失在拐角，一同消失的还有四人膨胀的欲望。剩下四人你望我我望你。一道温婉的声音打破了空气中的安静。

　　“嗨，你也准备走啦？”

　　曹旭认出是在厕所加微信的姑娘曼曼，淡笑道:“是啊。”

　　曼曼看着曹轩四人各具风格，心里欢喜。热情地邀请道他们要不要一起夜宵。

　　曹轩几人闹这么一出，顿时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况且她身边站着三男四女，明显没什么机会便摇摇头表示算了。

　　曼曼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挥手告别。

　　四人犯愁了，这个点实在是尴尬，开房睡觉吧没必要，吃早饭吧又嫌太早，去浴室泡澡几人又没心情。短暂的纠结后，几人准备开车回去。

　　几人颓然地走回停车场取车。

　　汽车启动的那一刻，杨文斌由衷地感叹一句没意思。

　　车子很快驶离市区，开上高速。

　　杨文斌专心致志地开车；徐乐郁郁寡欢地看着窗外景色；孙星河低头和小野发信息；曹轩闭目假寐。与来时的情景完全相反，一车人死气沉沉，没人愿意开口说话。

　　曹轩感觉口袋里传来一阵震动。他打开信息一看，是曼曼发来的。

　　“真不给面子，吃顿夜宵的功夫都没有?回去陪女友吗？”

　　曹轩微微一笑，直接锁上屏幕。

　　“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