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Z离婚了,要了一套房子和存折上一半的数字。签字之后,她和老Q平静地整理着各自的衣服,甚至在老Q走时给他开了门,对他说了声“再见”。
回想起那一幕,老Q差点落泪了。他说,突然觉得自己很对不起这个女人。我说,你到现在才觉得愧疚已经足够混蛋了。
小Z和老Q有很多共同点:他们都喜欢吃面,很大一碗的那种;喜欢泡吧,去了就一定要喝个尽兴;偶尔想找点刺激,就会在网上找驴友大江南北到处跑;他们是校友,会说同样的方言,还认识很多相同的人,那是因为他们在一个院子里长大,两人熟得像从一个妈的肚子里爬出来一样。和很多青梅竹马的人顺理成章地走在了一起,他们也不例外。老Q说,在一起这么久,好像不和她结婚天理都不容。婚后的日子似乎没有什么改变,他还是他,她还是她,直到老Q遇到了妖妖。
妖妖是老Q的上司,是老板从另一家公司挖过来的。长得漂亮不说,还特别务实。一开始老Q和其他同事一样,觉得妖妖是靠脸上位的。直到他看到妖妖为了一个案子带着大家通宵达旦地做预案,为了抢到一个客户舍命陪君子,听说她还利用自己的少得可怜的休息时间去大学旁听学习,老Q觉得她是当下少有的有胸有脑有能力的女人。尤其是这个平日里雷厉风行的女人卸掉一身戎装,清清淡淡地为大家斟茶轻弹时,老Q感觉自己许久不曾滚烫的心像被忽地淋了一壶凉水,就这么炸开了一条裂痕,他能清楚地听见自己周身的血液都顺着这条缝隙滴滴答答地流着,越来越少,少到他的心越来越凉,越来越硬。而和妖妖讲的每一句话,和她待的每一分钟都让这道裂痕越来越深,直至变成了一条他和小Z再也跨不过的沟壑。
老Q万分痛苦抱怨着,没有人能体会他的痛苦,那种面对小Z时内心的纠结几乎撕碎了他。不是不明白小Z的爱与付出,可丢掉的心怎么找得回来,唾手可得的爱怎么能不去争取?
等到小Z察觉时,结局已无法改变。小Z去见了妖妖。回来后,小Z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两天都没有出门,未进滴水,更没有半分动静,老Q有些担心,甚至以为她已经死在了里面。刚准备撞门时,小Z走了出来,略显倦容的她就问了老Q一句话:“离开了我,你会幸福吗?”老Q有些语塞,但为了不辜负妖妖,他咬牙点点头。
于是,故事便回到了开始。从此,一道门,隔开了两个人,“幸福”这个词轻描淡写地抹去了两人几千个日夜的陪伴。
四年以后,我又遇到了小Z,不过是在另一个城市,她的身边有了一个我不认识的他。她的手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幸福溢于言表。可能是要做母亲了,她安静内敛了不少。我戏谑她变得娴淑温婉了,她却笑着说,这才是真正的她。
当年的她会强迫自己吃着不合口味的面条 ,会忍着晕车陪着老Q四处游走,会学着别人高声讲话,大口喝酒,跳着怪异癫狂的舞,这些,都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和老Q更加合拍,可这样的妥协和迎合终究不能成全自己。
心乱了,遍地哀鸿;心安了,海阔天空。
小Z说,她知道,老Q不是那么狠心的人,对自己他是有愧的,却还像个孩子一样犟着说自己没错。不是没有恨过怨过,但她终究无法面对他的痛苦,面对他欲求而不得的绝望。既然老天不愿意给她这么执着的人一个机会,她又何必为难自己,为难别人呢?放下执念,才会有心宁静,于是她选择了放手,放开了老Q,也放过了自己。
小Z问我,老Q过得好不好?我说,那个死没良心的天天抱着老婆孩子乐着呢!她浓密的睫毛忽闪着,嘴角勾出浅浅的弧线,圆润的脸上是淡淡的幸福。
我不会告诉她,其实老Q三年前就去世了。
小Z离开后不久的一天,老Q便悄悄地离开了公司,也离开了妖妖。他说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与爱的人朝夕相处,却感受不到心里那种轻快的律动。午夜时分,睁开眼看着身边躺着的人,感觉心里被一种莫明的情绪冲击着,即使紧紧地抱着妖妖,也无法填满心底里那缺失的一块。他的心,一天天躁动起来,叫嚣着要去寻回遗失的一角。
妖妖说,老Q不该离开小Z。因为他从来不曾真正属于自己,这么多年,他与小Z早已不知不觉血脉神通在一起。就像每天走过的相同的道路,我们不会低头去看它,但当有天它突然消失不见了时,你就会茫茫然觉得自己无从下脚。当老Q幡然醒悟想去找回小Z时,小Z早已不见踪影,她走得决绝,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老Q整天整天地喝酒,终于有一天,他喝了酒后撞上了一辆的士。车灯被撞得粉碎,他的脾脏也碎得彻底。老Q死时都没有闭上眼睛,我想,他是想再见小Z一面,想和她说,没了你,我的幸福无处安家。
每当我想起小Z和老Q的故事时,我总是忍不住跑到楼下点上一瓶啤酒,喊上一些烧烤。我一定会点上碳烤生蚝和芥末鱿鱼。每当我看到那滋滋冒着油星的生蚝和白花花的鱿鱼时,总会想起老Q的话。他说,有时候生活就像是这生蚝和鱿鱼,女人就像这蒜蓉和芥末。鱿鱼没有芥末,咀嚼得有些干涩但也可以下咽,可生蚝要是没了蒜蓉,那便是一坨散发着腥臭的死肉。我喜欢问他,你更喜欢吃哪一样呢?他不肯回答。
烧烤摊的老板告诉我,小Z走后,老Q每次都只点啤酒和碳烤生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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