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舞奇侠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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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云气沉沉

    甄思思快速飞上马背，扬尘而去。

    胖子瘦子走到柜台，向伙计寻问早间所问之事。伙计以为他们是一起的朋友，自然无所防备，如实相告，并且指向甄思思和和尚所坐位置，道：“回来有一会儿了，那不是，正在用饭，咦，怪事……刚才还在哪里呢，怎么一眨眼功夫就不见了，可能吃完饭，回房去了吧。”

    两人隐隐感到情况不妙，但得强装镇定，以免露出破绽。胖子道：“那有劳小二兄带个路，说好在路上聚头，哎，不曾想错过了。我兄弟二人好一阵赶。”

    瘦子也强作微笑，道：“是咧，几日不见甚是想念。”

    小二也笑吟吟道：“兄弟感情好，是好事。只不过，不知道你们怎么会认识一个和尚呢！这甄姑娘和你们又是怎么认识的。”

    胖子和瘦子互相对视一眼，胖子道：“哎，这是说来就话长了，改日有机会慢慢向你道来。”

    说话间就到了甄思思的屋子外，小二敲了敲门，道：“甄姑娘，甄姑娘，你的朋友来找你了，甄姑娘……”敲了几下，不见回应。小二一推门就开了，甄思思不在屋内。小二怀疑可能在和尚的房内商量事情，就又带他二人去到和尚房门前，敲门也不见回应，推门屋里也没有身影。

  这时胖子叫声“不好”，就随瘦子飞奔而下，去往后院马厩。这小二像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闹不清一前一后的事。

    胖子和瘦子见后院自己的马了无踪影，当下后悔不跌。责怪自己粗心大意，应该先把两匹马牵走，就不会被人趁虚而入。守株待兔，何愁抓不住他们。

    甄思思的马跟在和尚的马后面疾驰，甄思思不时回过头看看后面有没有人追赶，一路驰行至山路上，才放心。

    忽而彤云密布，看起来要下雨的前兆。夏季的天气说变就变，像人的脸一样阴晴不定。隐隐听见从天边滚来的雷声，轰隆隆，越来越近，耳边有炸响之声。再看天空刚才的烈日炎炎，被乌云遮盖得严严实实，太阳公公再也透不出气，霎时间明亮的天地暗淡下来，雷声夹杂着闪电，扯出一天光线来。雨说来就来，从远山那边一路下过来，豆大的雨点越下越大。甄思思和和尚都下马来，此时回去也来不及，前行也走不动 ，只能停下来避雨，祈求雨快些停止。和尚找了一棵大树来躲雨，甄思思以为不妥，下雨天不能躲在树下，不小心会被雷劈死。两人衣衫都淋湿了，一路奔跑，幸好找到一处山洞，里面宽敞，足可容纳下二三十人。两人便牵了马进去，暂时避雨。一进洞，便惊飞了一群蝙蝠。两人衣衫都已经湿透，正愁如何解决。幸而洞中有朽木柴火，两人生起火来。

    甄思思打了一个喷嚏，和尚道：“小心着凉。我褡裢里有干的衣服，我保护得好，如果你不嫌弃就先穿上，抵御寒冷。”

    甄思思不好意思，道：“这怎么行，况且这也没法换。”

    和尚道：“我有办法了，你等着。”说着便动起手来，一会儿功夫就生起两堆柴火，中间用木棍隔开，上面用衣服遮挡。“你上那边去，把外衣脱了，这样能快些烘干。”

    甄思思道：“那你可不许偷看，不然我挖掉你眼珠。”

    和尚道：“阿弥陀佛，我的眼珠都不知道被你挖了几次了。”说着转过身，闭着眼睛。甄思思这才放心过去。

    和尚也脱了上衣在火上烤，衣服上也热气腾腾地冒着烟。不多时，两人衣服都烘烤得差不多干了。甄思思站起身来，道：“哎，你那个……”看见和尚裸露上身，话到嘴边有咽了下去，急忙扭转头。

    和尚慌忙穿上上衣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马上就好。”

    甄思思道：“和尚，和尚，我，我可什么……什么都没看见……”

    和尚道：“是和尚不对，冲撞了姑娘，阿弥陀佛，佛祖原谅。”

    和尚穿好衣服，甄思思才走过来。外面的雨下个不住，啪啪地打在石头上，声音清脆。

    和尚从洞口走到火堆旁坐下，向甄思思道：“甄大小姐，外面的雨下个不住，我们怕是一时半会出不去了。”

    甄思思道：“也只好如此，看来我们今天晚上得睡在山洞里。”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夜幕很快就来临了。两只马儿依偎在一起，闭着眼休息。甄思思的肚子忽而咕咕地响了，甄思思捂着肚子，暗暗叫道：“真是不争气的肚子，怎么这时候叫，丢死人了。”哪知道，她越想肚子就叫的更厉害，专门和她作对似的。

    和尚听见了响声，道：“甄大小姐，你肚子饿了没有，我还有些干粮，可以充饥。”

    甄思思道：“你别说还真是，这肚子也不知怎么就是不听话。”

    惠施从褡裢里掏出包裹着的一块干粮，递给甄思思。甄思思掰成两半，一半给和尚，道：“一块吃，一人一半。”

    惠施摆摆手道：“我早上吃得饱，一点也不饿，你吃。”

    甄思思道：“你真的不吃？你不吃，我也不吃，你不吃，我怎么吃得下去。”

    惠施见甄思思执意不肯，只得退让一步，道：“好吧，我吃一小块就好，我褡裢里还有。”说着接过来，把那一半有掰成了两半，递给甄思思，自己才啃起干粮来。

    说也奇怪，惠施以前从来没有觉得干粮是如此好吃，甄思思也吃得格外香甜。甄思思道：“多亏你带了干粮，不然今晚可要饿得饥肠辘辘了。”

    惠施道：“鸡肠，哪里有鸡肠？”

    甄思思咯咯笑道：“我是说饥肠辘辘，就是很饿的意思。”

    惠施摸摸头道：“我还以为你说鸡什么的，真是……”当下自己也笑起来。

    “呃，恶面婆婆给你的手帕还在不在，反正现在没事，不如再拿出来研究研究。”甄思思忽然记起这件事。

    “哎呀，你不说，我差点就忘记了。不知道手帕上的字还在不在，会不会被雨水淋湿了，模糊了？”惠施赶忙去掏手帕，在褡裢里翻找一通，不曾寻见。拍一下脑门道：“瞧，瞧我的记性。我怕丢失，专门放在胸口前的衣服袋子里。”

    惠施摸了摸胸前的袋子，果然摸出那块手帕来。甄思思道：“快，打开看看，有没有弄湿?”

    “这可怎么好，莲花和肚兜男孩还在，上面的诗句被雨水一淋都模糊不清了。”惠施大惊失色道。

    “你不是都记下来了。怕什么？”

    惠施连日奔波，又遇见许多事情，在马背上被吓得着实不轻，哪里还能全部记清楚。

    “我只记得有什么山叶、溪声，其他的都忘光了。”惠施不好意思道。

    “哎呀，你可真是够笨的。难怪你武功不济于人。山叶逢秋醉，溪声入午喑，是不是？”

    “对，对，好像就是这两句，甄姑娘你怎么都能记得。”

    “当然，本小姐这么聪明的人，肯定能记下。”甄思思颇有得意之色。

    惠施努力回忆，“笋……大……后面是什么来着？”惠施转而问甄思思道。

    甄思思看惠施结结巴巴不知道要背到什么时候才能记完，便道：“算了，还是我替你说，你别走神，好好听着。”

    笋舆幽讨遍，大壑气沉沉。山叶逢秋醉，溪声入午喑。

    是泉从竹护，无石不云深。沁骨凉风至，僧寮絮碧阴。

    甄思思记忆之好，令惠施啧啧称奇，竟然一字不差背了出来。

    “你说着恶面婆婆，给我留下这个是什么意思，从这诗句也看不出名堂。”惠施郁闷不解。

    “让本小姐再想想，也许有什么玄机。大壑气沉沉，气沉沉，溪声……泉……石……僧寮絮碧阴，阴……幽门，太溪……”甄思思在火堆旁走来走去，忽而兴致勃勃道：“我懂了，我懂了，恶面婆婆给你留的这首诗大有深意，你想想人体身上的穴道。”

    “穴位？”惠施还是不明白。

    “对，就是穴位，阴都，幽门，气穴，阴谷，太溪，涌泉，石关……”甄思思一一给惠施讲解这首诗中所包含的穴位，对练气，打通经脉大有益处。惠施依照甄思思的指点 ，盘溪而坐，用起师父教过的练气方法窍门。惠施觉得身上有一股奇异的真气四处流走，照着甄思思的所指把这股真气引至各种穴位处，有时觉得酣畅淋漓，像洗过一场澡一样舒服，时而又觉得经脉处其痛难忍。甄思思告诉惠施是正常的痛楚，经脉打通，必然痛楚难当，过一会自然会好。如此练过四五次，头顶有紫气腾腾冒出，身上也汗流浃背。

    惠施练完，道：“ 真是不一样，照着这个练过，我感到浑身说不出的轻松。”

    甄思思道：“那是自然的，不过你现在只打通了几处穴道，还需多多练习，才能完全打通诗中所写的经脉。”

    “这个可有什么好处？”

    “好处肯定有，以后你修炼武功的时候说不定就派上用场了。”

    当下无话，甄思思自去找到一些干草铺在火堆旁睡觉。惠施却睡不着，只好到一边自顾自练起来，直到累了才睡下。

    两个少男少女仅仅一帘之隔，惠施往日蒙头就可睡得沉沉，今晚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丹田却隐隐有一阵火烧火燎之感，惠施只得用功调息。甄思思也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想到林子枫突然消失，心里更是难受万分，也不知道林子枫是死是活。死了吗？不相信，林子枫绝对不会就这样轻易死掉，是被人捉住了，在受严刑拷打吗？谁又和他有那么大的仇恨。活着，到底在哪儿呢？夜未央，思绪万千。

  夏季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惠施醒来时，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好像睡过了头，因为他四下瞧瞧却不见甄思思。出洞外，太阳已经日上三竿。甄思思站在洞外，仰着美丽的面庞，看着远处的高山。太阳的光芒照在甄思思的身上，看上去美丽而哀伤。这哀伤是动人的，这美丽是诱人的，惠施和尚不由得看得呆了。她的长发在风中起舞，她的衣裙也翩翩而动，惠施从小被师父收进青驼寺，佛家讲究清规戒律，他与女色从未近半分，更别说像眼前这样紧紧盯着一个少女看，原来世间的女子是如此的动人，就连悲伤也有说不出的惹人怜惜。

    “你醒了？”甄思思立在那里问道，并没有回头，也许她还沉浸在自己思索的世界里。

  “不好意思，我睡过了头，你几时起来的，我一点也不知道。”

    “天刚亮，我就醒了，睡不着。”甄思思冷冷答道，

    “是不是在想林子枫，哎，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你说会不会他已经……”惠施忧愁道。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我相信他一定还活着，一定好好活着，他会来找我的，一定会来找我的……”甄思思急急道。

    “嗯，我想也是的，林子枫那么聪明机灵，肯定还在，也许他有事绊住了脚，所以才会对我们不辞而别。”惠施不想让甄思思伤心，所以用安慰的口吻说道。

    “可是我昨晚还在琢磨一件事情？也许很快就有答案了。”

    “什么事情？”惠施好奇问道。

    “还是有关云峰客栈的事情。”

    “你是说李保家那件命案？”

    “是的，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一时半会却说不上来。”甄思思回过身来说道。

    “那件事情不是已经交给官府处理了吗？这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惠施不明白让官府处理有何不妥当，出了人命案子理所当然由官家来断案。

    “尸位素餐。官家自古以来就是官官相护，有理没银别进去。”甄思思不屑地说道。

    “尸位素餐是什么意思？”惠施没认识多少字自然难以明白甄思思讲得这个成语的含义。

    “简单来说就是白白地占着职位，不做事情而大吃大喝，浪费粮食。这些当官的能有几个好东西。”甄思思义愤填膺，她虽然年纪不大，但以前在一品香客栈里听过见过许多不平的事情，对官府也是早有耳闻，亲眼所见。甄思思忽然如临大事，叫道：“不好，快走……”

    “去哪里，马还在山洞里，我去牵马。”惠施刚说完这句，立马追悔莫及，忽而记起这马是从别人手里抢来的。此刻说这话已经是大为不妥，无异于默许了这种强盗的行为，说难听一点叫助纣为虐。

    甄思思笑道：“你此刻却还想着骑马回去，如果是这样目标太大，容易被人发现。”

    “什么，你说我们要回去。你忘了那两个胖子和瘦子正在四处搜寻我们？”

    “你不是要还人家的马吗？刚好现在雪中送炭。怎么现在不想好好表现一番了。”甄思思反唇相讥道。

    “ 这，这……现在恐怕他们正在气头上，我可不想白白找晦气。”惠施不肯定道。

    “看来你也不是傻的无可救药，有救总比没救要好得多。”

    惠施也不作反驳，慢吞吞道：“是啊，我师父说我慧根未开，等到我开了慧根就好了。”

    甄思思忍不住笑道：“哎，你师父就是你师父，说话拐弯抹角的，言辞好是委婉。那你师父有没有告诉你你的慧根何时才开？”

    “这个我还真问过，我师父说等待佛祖的答案。”惠施虔诚道。

    “你师父的回答还真是妙，看似有期实则无期，看似无期实则有期，时间可长可短。你师父可真够狡黠的。”

    “狡黠是什么意思？”惠施又听不懂了。

    “狡黠就是夸你师父聪明的意思。”甄思思自然不愿意说出答案来，说和尚狡猾还真有点大大不敬。“我看马还是留在这里。”

    “留在山洞里，那怎么还给人家？”惠施不解。

    “他们既然能跟踪到云峰客栈，自然有办法找到这里来，就当物归原主，你想想看，是他们自己寻见开心，还是我们还给他们开心？”

    惠施想想，觉得东西丢了肯定是自己寻见开心，便不说什么。

    “但是，我们必须避开他们，他们走大路，我们就走山路，以免相撞，否则被他们遇上我们可不容易脱身。”

    “甄姑娘说得有道理，希望我们不要遇上他们，也希望他们能快些找到马儿，这样就大家就相安无事了。阿弥陀佛。一定要去云峰客栈吗？”

    “必须回去，有些问题只有在事发地才能找到答案。”

    两人就一起出发，一路上净捡崎岖的山路往回走。走着走着，惠施发现不对，怎么不是往云峰客栈去，反而去了街东。

    惠施忍不住问道：“我们不是去云峰客栈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甄思思丝毫不感到奇怪，淡然道：“因为说不定这里也有我们想要的答案。”

    “真的吗？什么答案？”

    “只有到案发地才有意外的收获，蛛丝马迹或许能给我们思考。”

    远远便看见了那片松树林，松树林还是那么茂盛，生机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