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北记

年初，雪已经飘下。清晨，我打开门，我的小汽车上落满了雪，我扫去雪，发动了它，准备开着它一路向北驶去。

    我也不知道车子应该到达的方向，一种流浪性质的纯粹没有目的的旅程就开始了。

      我开着车子到了一个在大山脚下的集镇—清溪镇,镇里的山民把从山上搜罗来的奇石、异草、灵芝、宝药都摆在镇的街道两边售卖，从全国各地汇来的人流挤满了街道，这里的植被逆自然环境在生长，小草抽出新绿，被白雪覆盖着。我把车子停在镇外的一株古松下，徒步进入了清溪镇。这里之所以叫清溪镇，是因为从山上汇下的一条清溪如同青蛇一样盘盘卷卷穿过这座小镇。

我站在这条清清的小溪旁，听着水声，虽然已经是深冬，但小溪没有断流，在这肃杀的空气里充满了生气。我正凝望着小溪沉思着以前的种种。那些得罪的人，那些喜欢的人都随时间如同这条清溪缓缓流去。异族人开始唱起山歌，打断我的思绪，歌曲飘来，里面有雄壮磁性的男音，也有充满相思孤怨的女音。在这个初月里，伴随冬日缓缓坠去。

我又发动了车，穿过弯弯曲曲、九曲十回的山路，驶出了中国西部的大山，向中部平原驶去。

车子穿过前面那个古关口，人的建筑物开始多了起来，过了第一个红绿灯，向北行驶，是城市的革命广场，一座巨幅革命者浮雕矗立在广场中央，我把车停靠在广场停车场，下车向广场走去，广场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行人撑起雨伞，稀稀拉拉地走着。我走在冰雨里，头发都染湿了，我正想回车里拿把伞，从革命者浮雕后钻出一个红衣女子，跟在我身后，一直跟我到车里。我问她，你要干什么，她回答，她要一百元钱，我想笑，我凭什么给你？但我还是给她了，因为她开始脱衣服，露出了丰满的乳房，我抓住她的手，不让她继续，在我的车里。她挣脱我的手，继续向下脱，我无法，让她继续。她脱完了身上的衣服，我看见了她的裸体，她的肚子隆起，显然已经怀孕了，她突然哭了，说她需要钱，今天她已经卖了三次，身体很疲倦，我是第四个。我也不忍心在一个怀着新生命的母体上干那肮脏的事，我给了她一张一百元，让她下车，她麻利地穿上衣服，钻出了车里。我感觉好笑，在这个矗立数百座楼房，密密麻麻人口居住的城市里，给一个我甚至连面容都没有看清楚的裸体女人一张已经皱巴了的一百元，我难道是一个救世主吗？口袋里还有一枚一角硬币，我打开窗子，把它扔了出去，它在地上滚了几圈，滚进了阴沟里，这或许也是那女人的结局吧。我发动了车，在润黑的夜色里，向下个城市驶去。

从国道向北行驶，夜色完全落下，我驶过这座城市的边缘，国道旁是那些破落的平房，而现在被生活在这里的人们用来经营各种各样的生意，红灯和酒绿交织在一起，洗车、超市、排档、脚摩的招牌和那些热气腾腾的火锅从我的车窗外一驶而过，车上的音响播放着Beyond的《真的爱你》。渐渐，漆黑的树木多了起来，我打开了汽车的大灯，天空开始飘下雪，混着雨，打在我的车窗上，我知道自己已经在郊外，开始远离了那座城市。

行驶半个小时，路旁的路牌显示离江城还有二十公里。在离江城十公里左右，汽车多了起来，我继续开，看见了路旁一个大牌子，上面写着江城人民欢迎您。我驶过它，想找一个路边的宾馆睡一觉，在这个城市的边缘，有许多宾馆饭店，我停在一个大灯照着的，门前停许多货车的宾馆前，我把车子停好，走进宾馆。宾馆大厅里迎门是一个咖啡木吧台，吧台里坐着一个满脸横肉的肥胖的男人，他用三角眼看着我，我说我住房，最便宜的那种，钟点房。他给了我一个磁牌，202号，我给了他两百元钱，就从吧台旁的楼梯口上楼去了。打开门，房间很小，厕所挨着床，我关了门，撒了尿，躺在床上睡觉了。凌晨有人敲门，我爬起床，从猫眼看着外面，是一个妇女，我隔着门问，干什么？她说要不要特殊服务，我说不要，她离开了。我睡意全无，毕竟半夜在一个陌生城市遇上这样的事，心情不可能平静的。我打开电视，电视里放着周星驰的喜剧，我就开着电视，一直到天亮。早上我退了房，吧台里坐着那个凌晨从猫眼里看到的妇女，她退给我一百五十元，我细细打量她，她很丑，脸上都是烂皮，我估计也没有男人对她有兴趣。我收回钱，出了门。雪下的很大，我找到我的车，打开车门，钻进去，把寒冷的世界关了起来。在车里，我抽起了烟，打开雨刷，挂掉车窗上的雪。我抽完了烟，发动了汽车，向市中心驶去。

在市中心，这个城市的人说离长江大桥还有半公里，我想这个时候去长江或许没有景致吧。我开着我的面包车，驶向长江大桥，江面乌云迷茫，没有船只，没有独钓蓑笠翁，我想起毛泽东的龟蛇锁大江，有此意境。过了江，我已经在中国的中部。我想这一路向帝京驶去，还要经过无数的城市、山和水。就开足马力，把那江城抛在车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