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

夜深，人静，妻儿已沉沉睡去，城市似也喑哑下来。隐隐传来的汽车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让人不禁想起平日里尾气的烟和扬起的尘，这大概是病症所在了。夜行的人们，或许是为生活而不得已的奔波，或许竟有一颗按耐不住的远方的心，我如此想着，一面感慨，一面羡慕——求而不得的好，明知虚幻，却还忍不住要去多看一眼，这是人心的不定和欲望的不足。

人总不满足于当下，往好的地方说，也许是求生欲的体现，是不断前进的动力。我也说不好。每个人自有各自的感触。

于床头随手抓起一本书，我摊开到夹着书签的一页，心知已是多日前读到的地方了。书签隔开的，前面的是染指的过往，后面的是未知的新世界。前面的，有些记得，有些已然忘却，就读书而论，想记起来倒也不难，大不了重新翻过，对生活来说，过去的只剩回忆，回忆不起来的也便无可奈何，随他去也。眼前的文章，一行行的文字，能记在心里固然最好，记不住，在当时也该有点感悟才好；如此才算入境了，生活大概也是如此。未来，有期待也好，不去多想也罢，总要一页一页去翻。

脑子里萦绕着这般思绪，书自然是读不到心里去的，我既无法眼，想来也无慧根，我甚至常常怀疑，自己恐怕果真不是读书的材料。三十多年来，仔细回想，好像颇读了一些书，可是实在收效甚微吧。时至今日，看看自己，既说不得连珠妙语，也作不得锦绣文章，怕是白白浪费时间与精力了。于生活而言，读书越多，反而越糊涂起来，不明于事理，不练达人情，莫非读书读坏了脑子？

一个读书人是纯真还是迂腐，也许很难说得明白。拿不出衡量的尺子，划不了清晰的界限，况且，那尺子该在谁手里，那界限该由谁来划，又该谁定呢？

夜深，人静。

思绪万千，像个流浪的人，居无定所。

无论太阳升起与否，时钟响起，便是新的一天。明天，世界从沉睡中醒来，仍将喧嚣着人们的神经，在这假面的舞池里，谁会有闲暇去想这些无益于工作和生活的事儿？肚子饱了，还要穿衣，汽车洋房里要塞满的是光怪陆离，是眼花缭乱，是纸醉金迷，却承载不下虚无的精神和诚挚的感情。这些，只可埋在心底，谁让你表露的，你这卑微的、懦弱的、没用的东西！

此刻，夜深，人静。

周遭的静，使我可以听见清晰的呼吸声，来自我的儿，我的妻。他们睡得安稳，我也越发觉得安心了。

合上书，轻轻地放在一边，我瞥见光亮的封皮，它遮盖了里面的白纸黑字。看不见了，不是它藏得深，而是我已困顿，已经双眼迷离。

我愿甜甜地睡去，期待着可以做一个久违的美梦，就像小的时候，梦见夜也深，人也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