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看到高中语文教材里出现了一首“新诗”,宋朝杨万里的《插秧歌》。
杨万里,号诚斋,南宋著名大臣,一生写了两万多首诗,与陆游、尤袤、范成大并称为“中兴四大诗人”。他的诗语言浅近明白,风格清新自然,流传甚广,如小荷才露尖尖角、映日荷花别样红、儿童急走追黄蝶等等。
首先必须真诚地、弱弱地说一句:我以前从没读过《插秧歌》,真是很不好意思呀!
但这首诗确实堪称诚斋体诗歌的代表作之一。
“田夫抛秧田妇接,小儿拔秧大儿插。笠是兜鍪蓑是甲,雨从头上湿到胛。唤渠朝餐歇半霎,低头折腰只不答。秧根未牢莳未匝,照管鹅尔与雏鸭”。诗中的几个生字来自时代的发展,并不是诚斎先生用字古雅。
除了一贯的清新易懂的风格,这首总共八句的诗,把最后两句非常大方地安排给了农夫,本色出演,台词就是一段家常话:
秧的根须还没有完全扎牢在水田,这块田还没有栽完,这时候忙不得吃饭;倒是你,要照管好那些鹅和小鸭子,千万莫放跑到水田里来淘气捣乱。
这是普通人家的生活常识,因为鹅与鸭若到田里凫水游玩、捉鱼虾或啄螺蛳,会让很多小秧苗漂浮起来而无法成活。
更重要的是,最后这句诗,实际上像是一幅折叠起来的画中画。
它充满烟火气息,让人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系列忙碌而热烈的生活场景,比如村庄儿女各当家,昼出耕田夜绩麻,小童桑阴学种瓜等等。
关于这首“新诗”,令我更感兴趣的是,为什么《插秧歌》会被选编在高中语文教材中,并且是古诗文部分的第三篇选文,这已经可以算是次C位了。
当然,这个问题最快捷最正确的回答,可以通过查阅论述性资料来解决。
但我不必那样,我不是教育专家,读诗是我喜欢的闲事之一。
既是闲事,就可以慢慢琢磨、细细思考,甚至大胆猜测、无需求证。
生活中有许多美好,来自于我们对闲事、对工作的体验;有更多乐趣,来自于过程中的细枝末节,而不仅仅是达成目标时短暂的欣喜与自豪。
我猜,这篇插秧歌占据次C位的原因,是要刻画田园、印载乡愁,或者说是要让更多的年轻人从字里行间认知田园、体会乡愁。
这是时代进步的产物,也是文化承袭的必然。
曾几何时,播谷插秧拾麦穗,几乎是每家每户的日常,是每个孩子的必须。
随着工业化、城镇化、科技化的推进,越来越多的资源向第二产业和第三产业集中,越来越多的人口向发达城镇聚集,越来越多的事情不需亲力亲为。
比如,我生长在西南最南的山地省份,吃的却是东北最北的大米;就算在肥沃富饶的松嫩平原,播谷插秧现在也只是大型机械的执行过程,是电脑终端的指令程序。
云南是山地省份,不宜大规模机械化农作,但我已经好久没看到过插秧了。放眼望去,小时候农作的田地现在都是大棚,或者栽花、或者种菜。
凡有水源处,必是大棚占据视野。似乎大棚越多,天气越干,天气越干,水资源越枯竭……。
插秧播谷、割草劈柴、做豆腐、腌咸菜、喂鸡鸭,这些具体忙碌的农活,现在也仅仅是梦中的场景,荠麦青青,只在儿时眼眸、稻香阵阵,只在儿时的呼吸。
二十四节气于我,渐渐成为父母教过的歌谣;而对于孩子们,那只是偶尔浮现脑海的一串串字符:“非物质文化遗产”或“中国第五大发明”。
自我之后呢,农村、农活、农时,注定会在多数九零后、零零后、壹零后的视野中消失。
所以很可能在相当一段时间内,我们大多数人,只有在文字里、在诗行中,细细找寻田园,慢慢体悟乡愁。
那可是我们的诗里田园、梦里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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