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到过北方,见过平原上无所依傍孤独站立的树,一定知道终日吹着的北风,会让那些本该挺拔笔直的树,无一例外地树身倾斜,终日向北。
风 向是风的走向决定了它的生长方向。
1.
我决定和这个小孩聊一聊。
这应该是第二次在小区里碰面,算上那次在小吃店不愉快的初遇,算是第三次了。
事不过三,我特别想知道这个孩子的想法。
健身区只有两架秋千,他每次来两个上面都有人在荡。
他总是急匆匆地跑过来,不管正荡着的人是不是刚上去,也不管周围是否还有别的小朋友正在排队,都会急不可耐地站在最近的位置摊开双手企图拦住正在忽悠的秋千,一边嘴里叨咕着什么时候停下来啊。
上一次这种情形是我们正坐在上面快要荡完了,我看见跑过来的这个小孩有点眼熟,瘦长的个子,八九岁的样子,平头,小眼,像刚刚睡醒,嘴瘪瘪的撇着,仿佛受了委屈不得舒展的样子。
努力回想着这副令人不悦的面孔似在哪里见过。
等我想起了是怎么回事,便决定不去招惹有着那样一位父亲的这样一个小孩——天知道话说多了会招来什么麻烦。
好在我们快荡完了,我只需两句话让自己孩子下来,然后带上他走人。
2.
那天下午在小区附近看到路边新开了一家当地有名的“南肖墙丸子汤”,红底白字的招牌在几口大锅腾腾冒出的热气里若隐若现,偌大的遮阳篷布下面散摆着两三张桌子,屋里屋外有三三两两的食客在用餐。
我们在红色遮阳篷布下面找了一张桌子坐下来。
店主在锅灶前忙碌着,招呼了一句便不再多问。
我要了一份丸子汤和饼,在热气和油烟的包围里坐着等待。
桌子很简陋,四条略带摇晃的铁棍支撑着一张竹纹木板,上面摆着醋瓶和调料罐。
我扶着孩子在小凳上坐下,等一对年轻人吃完,便能独享一张桌子了。
小店的食客络绎不绝,年轻人刚走,便来了一对父子坐在了刚才的位子。
那位父亲一落座,大声报完食谱便掏出手机头也不抬地看起来。
三十岁左右,矮丑粗,眼不大,透着一股凶相。
小男孩八九岁,黑瘦,黑色短袖,还算安静地坐着。
滚烫的汤端来,呼呼冒着白气,深棕色的丸子浮在奶白色带油状的汤里,配着翠绿的香菜和鲜嫩的葱白发出特有的香味,金黄油亮的饼皮滋滋响,诱惑着人的味蕾。
正准备开餐,静坐的小男孩似乎有点等的不耐烦了,扶着那张本来就有些晃的桌子,左顾右盼。
我说你不要晃,小心洒了汤。
一边把自己孩子往后挪了挪。
他的父亲在旁边仍然盯着手机,旁若无人。
这时候,大概我的小孩吃的差不多了,有点坐不住,在座位上左右踢腾,桌子跟着晃起来,我急忙喊了一句,别晃!
话一出口,他的父亲忽地抬起他盯着手机的脑袋,朝我恶狠狠地吼了起来,怎么了?一顿饭教训了两次?一个小孩晃一下桌子,你喊什么喊?……
看着他莫名其妙一脸凶相蛮横无理的样子,我的火蹭蹭上窜,没有吃完的饭忽然就毫无滋味起来。
我告诉他我在说自己孩子。
等我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又抬起头来恶狠狠地说了句:别废话了!
当着孩子的面,和一个愚蠢又没教养的男人为一件不值当的事情争吵,我无语极了。
付了钱,领孩子走人。
从此,再也不愿到那里吃丸子汤。
3.
看来是住在同一个小区里的,从这第三次偶遇的情形看来。
这次是我们正在排队,小男孩突然闯过来,迫不及待想坐到秋千上的样子。
我严肃地看着他,他也看见了我。
似乎从上一次的冷淡与厌恶中他觉出了什么,自觉地靠了边。
看着他瘪着嘴安静地在旁边等待,我开口问他,在哪里上学?他答某某小学,三年级。再问他,你爸呢?他说在家里睡觉,他在某厂上班,夜班。你妈呢?还没下班。
令我诧异的是,小男孩对我并没有敌意。
回答完我的问题之后,他的话并没打住。
“我不喜欢我爸,我讨厌他,等我长大了买了房子不让他住,让他流落街头,没吃没喝……”
哦哦哦,等等,我大跌眼镜,错愕得舌头快掉出来了。
“我爸他总说脏话,每天骂骂咧咧,讨厌死了!他和我妈吵架,把墙都砸烂了……”
他还在继续说着,自顾自地说的很快,有些我没大听清。
我想如果有可能,他一定会选择换一个爸爸。
他想要把对他的不满朝我这个见识过一次他爸丑恶嘴脸的陌生人全部倾倒出来。
4.
我不知道,一个在孩子眼里一无是处的爸爸,对孩子还存不存在榜样的作用。
可我分明看见他的迫不及待里有着耳闻目濡、潜移默化的父亲的影子。
孩子一定是明辨是非的。
可毕竟那是他唯一所能接触到男人的模样。
树欲静而风不止,为了树的笔挺,请风别再劲猛地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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