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众号:孤独会开花
导读:从列车从隧道驶出天气骤变的一刹那,川端康成的作品便罩上了浓重的乌托邦色彩。许多思想大师,都在乌托邦的泥模上留下指印,从柏拉图的理想国,再到康帕内拉的太阳城。此刻,我想与你聊聊川端康成作品闪烁的乌托邦光芒。
一个人和他的国
“船舱的灯光熄灭了。船上载运的生鱼和潮水的气味越来越浓。在黑暗中,少年的体温暖着我,我听任泪水向下流。我的头脑变成一泓清水,滴滴答答地流出来,以后什么都没有留下,只感觉甜蜜的愉快。”
——川端康成《伊豆的舞女》
再读《伊豆的舞女》,只留我一片回味,无穷漫溯。
书中一句,走进黑魆魆的隧道, 让我想起《雪国》中异曲同工的一句“穿过县界长长的隧道,便是雪国。”
隧道的一边是失格现实,一边是澄澈内心;一边是愤世本我,一边是逆世善我;一边是无尽沉沦,一边是后立救赎;一边是亦虚实象,一边是亦实虚象;一边是悲怆宿命,一边是徒劳洗礼;一边是亘古长夜,一边是刹那流光。
“我”,是川端康成,却又不是。“我”出现时是一个具象的、泛化的忧郁者,而伊豆作为两个世界分界,本我和善我的杠杆,又不代表不接受本我的内心世界所抽象化美化了的善我,所渴望达到的抽象。
所谓失格现实,如《人间失格》中叶藏一般,本身就有着性格缺陷,怜悯自己,也讨厌自己。既渴望过上热情活泼的新生活,又很难融入社会,与周围人共处。
所谓澄澈内心,正是山峦明亮、朦胧深邃、风雨飘摇的伊豆,民风淳朴的村庄,自由热爱生活的艺伎,不谙世事、青涩懵懂、天真无邪的熏子。
所谓本我,深沉忧郁,现实且苦涩,有镣铐之沉和铿锵之声。
所谓善我,飘在空中,精微而梦幻,有物机天趣和世外磐声。
前者是物,是实象;后者是欲,乃虚象。
王尔德认为,一张没有乌托邦的世界地图是不值得一顾的。我想川端先生作品的迷人之处不仅仅在于他所共情的物哀之美,更在于作品其后有着一个神奇的空间,一个没有疆界的空间,可以无限扩大,亦可以随时缩小的空间。
为什么我们在感受文字后之后会掩卷沉思?因为我们需要走迸那个神奇的空间,并且继续行走。
窃以为余华的寥寥几语便将川端先生的文学脉络一一勾勒:
“我曾经迷恋于川端康成的描述,那些用纤维连接起来的细部,我说的就是他描述细部的方式。他叙述的目光无微不至,几乎抵达了事物的每一条纹路,同时又像是没有抵达,我曾经认为这种若即若离的描述是属于感受的方式。川端康成喜欢用目光和内心的波动去抚摸事物,他很少用手去抚摸,因此当他不断地展示细部的时候,他也在不断地隐藏着什么。
被隐藏的总是更加今人着迷,它会使阅读走向不可接近的状态,因为后面有着一个神奇的空间,而且是一个没有疆界的空间,可以无限扩大,也可以随时缩小。”
——无论是涂染了一片凄怆的雪国,还是风雨飘摇的伊豆,无不将我们带进了川端内心的乌托邦。它以遥远的瞭望感和海蜃性为特征,将理想主义的诗性、浪漫、想象力的自由发挥到极致。
川端先生拿起手中不朽的如椽大笔,构筑起乌托邦蓝图,向内自省外化,完成生命的超然物外与升华和自我的突围与涅槃。
芥川龙之介曾说“人生啊还不如波德莱尔的一行诗呢”。看到这句话时感觉和川端先生尤为贴切,孤独反抗,凄怆坚守。
他的孤独可以从《伊豆的舞女》中窥得一二,他的凄怆早已涂染了《雪国》的一片萧瑟。他的孤独与凄怆源于对这个喧嚣浮世无限的厌倦,极度的失望。当他在这个世界无法如愿的时候,用沉默来对世界作无声的反抗,他宁愿保持澄澈的心境,魂归“雪国”。他于一处的消逝,换另一处的永生,这恰是他坚持“不灭的美”的做法。
“不知为什么,岛村总觉得叶子并没有死。她内在的生命在变形,变成另一种东西。”
——川端康成《雪国》
前几日恰是先生120岁寿辰,不禁唏嘘不已,斗胆借用木心先生的一句话“我是一个在黑暗中大雪纷飞的人啊”,川端先生何尝不是呢?
这场初雪,使得枫叶的红褐色渐渐淡去,远方的峰峦又变得鲜明起来。
披上一层薄雪的杉林,分外鲜明地一株株耸立在雪地上,凌厉地伸向苍穹。
不禁感慨这雪下的太好,让人不忍拂了去,空留雪国大片皑皑白雪,任人凭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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