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呼…林远！…臭小子，你，你给我站住！”
望着前方疾跑的背影，林剑国深感意外，不知道是不是出门着急，穿着夹板拖鞋的缘故，还是年纪上来了，自己居然已经开始追不上儿子的步伐，眼看林远就要跑出小区，他气得弯下腰，脱下一只拖鞋扔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林远背后，也还真就停下了下来。
“你个臭，臭小子，大晚上的，跑，跑什么？哈啊？”
林剑国红着脸喘着气，踮着脚走到林远身后，把着他的肩膀将拖鞋捡起来穿上。
“爸，我是不是特没用？”
林远小声说了一句，语气略带沮丧。
“大晚上的，胡说些什么，你先去那边等我。”
林剑国轻轻拍了拍儿子的后脑勺，指了指小区里那个破旧的篮球场，自己则向外走去，回来时拎了个塑料袋，林远正手插口袋，耷拉着头在篮球框下踱步。他走上前，递了一瓶统一绿茶。
“傻站着干嘛？坐下歇会儿，呐，你最爱喝的。”
林远没有回应，只是听从命令般就地而坐。
“不喝拉倒，反正都是色素和香精。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林剑国把绿茶装回塑料袋，又掏出一瓶农夫山泉，自顾自地喝了起来。几口下肚，还略显浮夸的来了句“农夫山泉，有点甜！不错！嗯！不错！”
看林远仍是低头不语，他尴尬的咳嗽两声，又从兜里摸出已经干瘪的烟盒，烟还有一根，可是摸遍口袋也没找到打火机。他有些懊恼的把烟盒揉成一个球，向不远处的垃圾桶扔去，却被弹了回来，落在脚边。林远随手捡了起来，头都没抬，顺手一扔，纸团应声入桶。
“儿子，老爸就要失业了。”
望着那个垃圾桶的方向良久，林剑国说道，林远的身子微微颤动，猛地抬起头，充满惊叹的望向自己老爸。
“嗯，没骗你，你妈还不知道。额，真难喝。”
林剑国没有看儿子，只是自顾自地拧开那瓶统一绿茶喝了一口，眉头一紧。
“其实吧，你别看老爸表面风光，你爷爷走的早，我也就只是个初中文化，十六岁不到就去当兵，没什么关系和背景，也没什么大作为，还好部队转业回来，给我分配到了国企，还以为就这样可以混到退休呢，结果一锅端了，诶，老爸要是但凡学历高点，或者有点后台，也不至于被一撸到底…”
“那你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当然是想办法赚钱啊！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考个好大学，学到一技之长，才不会被社会轻易淘汰。”
“难道…只有考大学才是唯一的选择吗？”
“对于你来说，当然。这就是唯一的出路。不是有句老话嘛？知识改变命运，难不成你还想指望我？你老爸都是快失业的人了。”
林远摇头苦笑，一直以来，他都很佩服自己老爸，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哪怕天塌了，他都是一副乐观从容的态度。
“谁说要指望你了…”
“噢？不指望我，难道指望你妈啊？”
“那…更指望不上…”
“哈哈哈哈！”
林远默默的低下头，林剑国哈哈大笑，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对了，你的画登上杂志的事情，其实，我已经知道了。”
“啊？你怎么…？那我妈…”
“噢，放心，她不知道，是你们班主任李老师找的我，呐，这是你的稿费，我帮你取了，喏，就当你的零花钱吧。”
林剑国掏出一张盖了已支取戳的汇款单，和三张十元递给林远，可他并没有接，林建国直接塞进了他的口袋。
“拿着吧，这可是你靠自己的能力得到的第一次财富。其实老爸从没问过你，你这一会儿喜欢打篮球，一会儿热衷画画，小时候还鼓捣过钢琴，你的梦想到底是什么？”
“…要是你和妈不吵架，那该多好。”
“…呃，别说我和你妈，就说你自己。”
“自己…想当个画家咯，背个画板，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哟，看不出你小子还挺浪漫主义，但儿子，你要知道，努力过的才叫梦想，不努力的那都是空想。老爸以前没得选，但你还有机会，有梦就要去追。”
“我是想追的啊…不是让你们扼杀在摇篮了吗？”
“你那是先斩后奏，怨不得别人。”
“…那我不还是等于没机会吗？”
“……”
良久，父子二人沉默不语。初夏的风牵动着云层缓慢略过，皎洁的月光撒在他们身上忽明忽暗。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林远拍了拍手，站了起来。
“行了，我会尽力的。好好学习，做一个普通的三好学生。”
“呐，你的绿茶，别浪费了。”
“不喝了，反正对我也没什么好处。回家吧爸，不早了。”
“…”
望着儿子的背影，林剑国有些恍惚，想说些什么又感觉如鲠在喉。
第二天清晨，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叶晓如往常一样，戴着耳机听着歌，早早的出门独自上学。刚走出去两个路口，等红灯的时候，有人从身后点了点她的肩膀。
“怎么是你？”
“怎么就不能是我？”
“你平时不都是踩着点到教室吗？”
“你不知道过马路听歌很危险吗？”
“……”
叶晓默默的收起耳机线，绿灯亮起，两人并肩而行，马路上来往的行人和往常一样，不多不少，而今天的林远却似乎有些不同，不吵不闹。而且破天荒的这么早就出门了。
“帮我个忙？”
走了一会儿，林远冷不丁来了一句。
“嗯？”
“放学后，也帮我补补课吧。”
叶晓有点懵，停下脚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在她眼里平日只会抄她作业、上课不是画画就是睡觉的同桌，居然提出这样离奇的要求，这是唱哪出。
“嗯，就在篮球馆吧，反正...你一个人也无聊。”
“...我还没说同意呢。”
“也对，不过做为交换，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
“...你还真是个怪人...那我想想吧。”
“得嘞，感谢叶姑娘拔刀相助。今天早饭我请啦，一会儿热干面、宽粉任选，糯米鸡、油条面窝任挑！”
林远拱手作揖，叶晓哭笑不得，这人怎么想一出是一出，也不管不顾当事人的意愿，就自己下了结论。
“怎么突然这么豁达？发财了？”
“当当当当~”
林远掏出三张崭新的十元大钞，得意的晃了晃。
“这是...？”
“我的稿费。”
“哟~不得了，林公子都开始挣钱了。”
“那可不，以后要是挣到大的，定请叶姑娘吃更好的去。”
“这可是你说的哦。”
“呐，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望着林远夸下海口的夸张表情，叶晓不禁笑了出来，林远似乎有种魔力，总能轻易融化自己心中的那座冰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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