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已过

作者: 易郁生 | 来源:发表于2024-06-21 23:46 被阅读0次

    文学的风景,赏到某段总会有一处暗影困惑。就是当你感慨万千,思绪如潮奔涌之时,胸中膺满千言,一时却又不知如何说起。

    一晃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三十年,历经了许多,又仿佛刚刚开始,有一种“历尽千帆皆不是”的怅然,又蕴藏“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期待。

    三十岁的苦心孤诣,就是我人生最真实的写照。

    十九号的零点刚到,身在异乡的老友阿土给我发了一个一千元的红包,第二天早上,阿土的母亲(我的干妈),六点五十一分就给我拨打电话,睡梦中接通电话,电话那边笑盈盈的声腔,家长里短的问候,仿佛说话的人就在耳畔,为我送上了长辈暖暖的祝福,言辞恳切让我收下微信所发的一千三百一十四元,说这是一个吉利的数字。

    阿土吐槽母亲打电话总是“想当然”,不分时辰,我却笑得很暖,愈是孤独的成长,愈是愿意被这样的温柔“打扰”。

    时光突然回溯到十年之前,二十岁的青葱,适应社会的过程就好像动物蜕皮去壳的过程,是新生更是脆弱。

    一个人在有一定实力和根基的时候,别人助你、捧你,并不是一件特别值得骄傲的事情。能够在你沉寂,没有响亮名声,没有在这个偌大的社会里占有一席之地时,能够独具慧眼,欣赏你的才情,肯定你的能力,以高瞻远瞩的目光给予你精神上和物质上极大的帮助,这样的情义才配得上是肝胆相照了。

    阿土是一名退役军人,我的干妈是历经千磨万折从农村走出去,蜕变成了一名优秀商人的好妇女。他们在我心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分量,情义如约而至也就让我收获满满,我哪里还需要这尘俗中的“黄白之物”来佐证我们彼此之间的情义,当然是不能收取的。

    我的干妈一生素简,别看她在年富力强之时,凭借过人的智慧和勤劳的四肢,和丈夫一起奔波劳碌,勠力同心,从一个小地摊儿到如今遍地开花的门市,做着不用过于操心,基本稳定的生意,但她早已养成了节俭的性格,那么多年没有舍得给自己置办一样像样的首饰,我记得前年干妈五十寿诞,因为一句“我这辈子都还没有给自己舍得买一个镯子”的话,阿土便把母亲的这句话铭记在心,于是和胞兄一人一半出资为母亲献上了这份大礼,这个举动也深深感染了我,我也效法阿土,年节为自己的母亲也献上了一个黄金镯子,精挑细选,不问价格,配得上母亲气质的,皱一皱眉绝算不上好汉。

    好的友人就是这样,你会在他身上无形之中习得一种灵气,让你在模仿中成长,甚至超越,这就是“灵气”带给人的正向引导,被模仿者不会因为被超越而生嫉妒,反而会有一种骄傲和欣慰的情愫夹杂其中,时而你超越我,时而我超越你,其实俨然是一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气派,良友等同良师,“教学相长”应如是也。

    十九号晚,订了四桌酒席,亲属诸友以及母亲的友人,我们喝酒的男丁围坐在一桌, 原本十六人正坐的位置坐了17人,刚刚好。

    年有齿序,家有尊卑。二爸、姑爷、刘叔父自然被邀坐了上首,舅舅言及不饮酒,因此坐在另一间包房,陪同亲友。然后诸位友人列坐其次,小小的宴会厅霎时间油然而生一派“高朋满座”的气象。

    随着最后一位嘉宾落座,热菜开走,原本我带了两瓶五粮液,两坛七斤装我素喜之绍兴黄酒,其中两瓶五粮液是老友彭喜得麟儿之日,将爱子拜我膝下,螟蛉义子,亲上加亲,亲自为我捆上红绳而双手奉上之佳酿,礼节隆重如此,我当即表示此琼浆玉液必当在我三十整寿之时,“取之于友,奉之于友”,亲启而献老友彭以及诸老友,为其把盏。

    约摸七点半左右,两个身着“熊猫装”的年轻女子闯入席间,是老曾和阿伟二人“合谋”要为我的生辰增加一点小节目。老曾在我这里是一个藏不住话的人,事先有一晚我俩漫步闲游,我执意送他到他家楼下,他言要为我的生日增添一点气氛,我当即猜到是“熊猫蛋糕”这个活动,就在我准备回老家,让人脉甚广的阿伟全权处理酒席之事,我二人在沟通交流过程中,阿伟也谈到要在生日那天搞点小节目,我登时觉得这俩人要弄“重”。

    于是私信老曾,将阿伟的话复述给老曾,让他问问是否俩人想到一块儿去了,如果是,赶紧取消一个。老曾连忙询问,果然不出所料,俩人的主意的确想重复了。二人好有一番“争斗”,老曾让阿伟取消,阿伟让老曾取消,二人互不相让,最终老曾想了一个折中之法,才让二人达成了“共识”,那就是两个人合一起弄一个“大”的,就谁也不少一分心意。

    我生平第一次成为“熊猫蛋糕”的主角,我虽然登台习以为常,但让我戴着一顶生日的“王冠”,让我任人摆布蹦蹦跳跳,实言我心中倒也有些发怵,毕竟我在人前还是比较庄重的样子。

    想什么怕什么,怕什么来什么。“熊猫”主持人问在场诸位有没有看过“寿星”跳舞,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一向威重庄严如我,即便是青春少艾之时也不曾轻浮当众舞蹈,以我如今三十的年纪,怎么可能当众舞蹈以娱众人。思忖之际我甚是难为情面,若舞则出丑巨甚,若弗舞则又恐伤盛情,违我三十“忍辱精进”之道。若胡乱扭动,不成规矩,以我魁梧之躯做此滑稽之态,我完全接受不了“丑”出现在我三十岁,汇聚在众目睽睽的高光之下……

    眉峰微蹙之际,不知是主持人敏锐的捕捉能力还是节目本身就是这样一个流程,众人齐刷刷望向我开始表演之际,主持人忽然提议要求大家一起随着音乐摇摆起来,瞬间打破了整间屋子的尴尬,就连我的长辈也双手挥舞着气球,配合着节目的进行。

    欢腾的热烈气氛暂告一段落,接下来是主持人邀请“寿星”的友人代表发言,这似乎是一个极其微妙、极具挑战又突如其来的活动,诸友先是面面相觑,随即眼神都凝聚在老曾身上,这十几双眼神的汇聚其实是在用最真实的力量佐证我和老曾友情。似乎觉得由他发言最能令人信服,也最理所应当。

    老曾谦让,“波哥来!”老友徐谦让,“曾老师来!”一来二去,主持人当即宣布每个人都来发几句言,这下大家了无推迟的了。这个主持人我不说她主持有多好,但她的情商却让我频频点头。

    老友徐,乘坐飞机一千三百多公里,风尘仆仆赶来赴宴,不能说他日理万机,但他公事之繁忙确实超过了“老友记”里头所有的人,遥想我结婚前一日,老友徐闻讯赶来,当夜吃了个便饭便急匆匆而走,中午正餐都没来得及吃上一口,我心中一直有一种歉意,但大丈夫表达任何情感都不是用嘴巴,说好听的话儿我也从来不对“自己人”说,看行动,看能为。

    老友徐第一个发言,其实完全算得上实至名归。

    老友徐其实一直以来都是一个性格内敛,机敏而不失深沉之人,他的发言谦逊而柔和,肯定了我在友情中发挥的凝聚作用,高度赞扬了我这些年的信仰意识,这是发自肺腑的一番言论。老友徐拿着话筒不疾不徐的发言,我真心看到了一个公司领导素日里的沉稳的气场,心里不住的感慨,昔日的农村娃,今日的徐总,徐校,当真不可同日而语,阅历就是一个男人最佳的名片。

    彬弟的发言,我认真望着他方言的每一个节奏,一字一顿,一向自诩不善言辞的他,在说出“大哥一直以来在我的工作生活中无私给予我一定的帮助时”,我钢筋铁打的心脏其绵软其感慨,不足为外人道也。我相信他没有任何虚假客套,我相信他言必由衷。他是个好样儿的,时间会让他的眼光更加柔和,记忆会让他更加宽慰,生活的历练会让他走到一段旅程的时候,感受到身边人善意是何等的惬意和慰藉,这一切的一切都会让他走的更远,更远……

    冬的发言让我尤其捧腹,已然酒兴正酣的罗冬,当他拿着话筒的时候突然懵了,须臾之间好像打了一个酒嗝,在这酒嗝声中好像又隐隐约约出现了一句“生日快乐”,如若不全神贯注好像又只听到一声酒嗝,然后冬随即就将话筒递给了下一位友人,身边的朋友都忍不住哈哈的笑了起来。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老友冬那喝了酒憨态可掬的情态,有一种不惧世俗的超凡之态,我觉得除了用“可爱纯真”形容那一刻的冬,尘世之中再难有其他词语可以贴切形容,当真“此处无声胜有声”了。

    梁松的发言有些沉重,梁松微微泛红的眼眶,声音微微颤动:“在这群兄弟里头,我晓得我自己混的不如大家,但感谢浩哥一直以来把我当兄弟看待,大事小情把我叫上……”

    其实听到这里,我心中已经无法在往后面停下去了,这也不是松第一次讲这样的话。如果不是那么多人在场,如果不是这样一样我无法打断别人发言的环节,我一定要走上前去给梁松一个大大的拥抱,你只要在努力,你只要于亲于友有责任有担当,你暂时的际遇浅一点又有什么值得妄自菲薄的呢?大丈夫切忌以为不如人,没有人是三头六臂,没有人天生有种,卸去铅华脚踏实地,敛却过分的尊严求名求财,只要不走歪路,我从不相信你有苦心孤诣之志,还不能成为一飞冲天之才。

    刘叔的发言,总是在肯定我的思想,赞扬我的品格,从来不会忘记提醒我爱惜身体,不宜劳累,回想往事历历在目,不由潸然泪下。

    二爸的三句发言,给我指明方向,温柔的提点,言简意赅,分寸感是我二爸一生谁也无法超越的强大优点,一辈子儒雅随和的风度,与生俱来的东西,或许对于我这个天性有傲矜凌人之气者,确难学来,但我一直在通过后天的读书修养我的身心。

    老曾发完言后,我顺手将我左侧的老彭拉到了右边,我特别害怕老彭没有发言。因为我永远忘不了我结婚那天,老曾替我主持,老曾问有没有兄弟想上台发言,说一说对新郎的祝福,在阿土、阿伟等兄弟发完言后,我就在老彭的对面,我看到老彭认真聆听完前面几位老友发完言后,显然是在认真打着腹稿,正欲上台之际,老曾又宣布下一个环节……老彭的脸出现了一秒钟的黯然,是啊,谁又不黯然呢?

    我记得老彭结婚有四个伴郎,我是其中之一,头天夜里排练主持人说要每人简单说几句对新郎新娘祝福的语言,我一直在打腹稿,做准备,但是主持人回来说就一个人说,代表就行了,我几乎和老彭异口同声说:“我/别人……想说又怎样呢?!”把主持人问的一愣一愣的,主持人显然没有遇到过伴郎和新郎一起反对他这位舞台的“主宰者”,颇有些怕丢面儿的糊弄了一句:“可能会超过吉时……”其实以我重庆崽儿的暴躁性格一般情况下会脱口而出一句:“锤子时……”

    但好友大婚之日,主持人来一句你发言可能会耽误人家“吉时”,重点就在这个“吉”字身上,这是一个无法破解的悖论,你能说什么?无法去像平时争论一个问题一样客观,只能默不作声。但身为新郎的老彭直接放话:“每个想说的人都说!”

    毫不夸张的说,那一刻我产生了一丝敬意。某些问题的处理上,我欣赏这样乾纲独断的个性。

    每一位亲友的发言,都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都是善意和真诚的,都是我心中极高水准的。除却几位长辈,在诸位友人的发言中,从客观的角度里也许也融入了我部分的主观,我个人觉得老彭的发言为全场最佳。在座的不发有教学经验丰富,桃李满门,硕果累累的一线教师,也有公司企业的青年领导干部,上台发言也许是家常便饭。

    但老彭的发言,从气场和逻辑,我的确由衷的感慨:讲台教学上的侃侃而谈,眉飞色舞和即兴发言完全是两码事。不得不承认家庭环境的耳濡目染真的能够影响一个人骨子里的气质和成长,出身官宦家庭的老彭虽然素日里衣着朴素,甚至有些放浪形骸,但一正儿八经发起言来,那不假思索的轻松和严丝合缝的逻辑,他的发言过程你完全没有看到换气和停顿,全程三分钟的发言没有一秒停顿思考到痕迹,这让我那一刻觉得颇有不及。

    家庭是滋养一个人根本的土壤,也许后天很大的努力也很难追逐到先天的培育。但家庭的土壤在潜滋暗长一个人的优点时,没有历尽暴风雨洗礼的温室同时也具有一定局限性。

    老彭是我发小、世交,更是我三十年来一路走来,磕磕碰碰,雷打不动,针插不进的“老友记”兄弟,他的优点自不消说,富而不骄,豪而不欺。但他的率性之中又有一点恣意,豪迈之中尚存一丝粗疏。

    大丈夫为人处世,“粗”尚可成堆成群,但“疏”得多了,就会“远”。前不久袁明富喜宴,提前了半个月左右邀请老彭参加,老彭自己也应了下来,结果大婚当天,我们一车人重庆都赶回来了,结果老彭没有到位。

    我以为老彭中午就去了,也就没有联系,心想我们晚上才去“打个酱油”,在珠溪镇上,离城里怪远的,也就不好扰攘,结果到了都坐下来吃饭,明富才有意无意说起:“爽哥中午没来,我以为晚上和你们一起来……”

    我记得老彭大婚之日,明富虽未亲至,但托老友徐带了一份礼,我想即便是明富大婚老彭不去,也应该随一份礼合该正理,但以老彭的性格,既然已经应承,何况就在老家,半个小时左右车程,应该不至于负气不去。我想一定是他这个粗疏性儿“作怪”,把这事儿忘了。

    我当即表示我事后一定抽个时间去问问老彭,明富说不必了,不好问。明富越是这般言说,我越发害怕两兄弟因此产生隔阂而生嫌隙,我现实在明富那里批评了老彭的粗疏,这完全是一个兄长对兄弟的善意批评,宽慰明富,别多想,我去弄清楚。

    在生日之前的一次“试菜”,宴席结束我和老彭身旁无人时,我问他袁明富结婚你为什么没来?老彭先是一愣随即一惊,“什么时候到事儿?”随即他翻看微信才才回想起确有此事,说起自己五一“酒”多的确忘怀了,我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打个电话吧!你结婚人家虽然没有来,但是礼是到位了的。”

    老彭挠挠头,随口嘟囔了一句:“礼倒是小事……”我其实那个时候很想插一句,终究没有说出口,我想说的是:“礼不是小事,红事可补,这是一种你把友人放在心上的最现实呈现出来的姿态。礼尚往来,礼尚往来,老彭啊,我的兄弟,一定要相信这句老祖宗传下来几千年的至理名言。一定不要欠‘人情‘,老百姓口中的‘人情‘是什么,是别人对你付出的物质,这是不必争论的事实。”

    为人对上要“精”,对下要“细”,对友要“直”。即对待地位比我们高的人,要展现伶俐,让他觉得我们可以替他解决问题,因此他们会喜欢我们;对待社会地位低于我们的人,要心思细腻,尽可能照顾到别人的情绪和难处,这样我们就会在日积月累中积聚一定的“群众基础”;对待推心置腹的友人,就不用过多的“术”,在掌握基本的尺度下,一定要尽可能做到坦诚,无所欺瞒。不允许别人说友人的不是,但自己内部一定要消化过失谬误,剜腐疗伤以愈顽疾,性格和精神的顽疾人人都有,发现一点剜除一点,治愈一点,这个人永无大碍!

    酒酣席残,阿伟早已安排好KTV,让大家一同奔赴下一场。刘叔豪迈地表示,“我跟你们这群年轻人一起去唱歌,跟你们在一起,我感觉我又重回到青年时代了!”

    于是我们从维也纳酒店位置步行走到吾悦广场,阿伟订了一个全场最大的包间,酒水果实琳琅满目,我寻思又让阿伟破费了。

    到了KTV,酒足饭饱的大家都走乏了,都瘫坐在KTV的沙发上,我点了第一首歌,林俊杰的《一千年以后》,随即鼓动两位长辈献唱。

    刘叔性情豪迈,率先登台,歌声雄浑之中又带有一丝饱经沧桑的苍凉之感,声情并茂,令人陶醉。

    二爸兴之所至,让我为他点了一首歌,一开嗓,那浓郁的民族腔,震撼了在场所有人。一首歌下来,仿佛你在聆听一段往事,故事有过灯红酒绿,繁花似锦;有过楼起楼塌,云起雾尽……一首接一首的老歌旋律,荡漾在每个人的耳朵里,徜徉在每个人的心窝里,在此之前我从未感受到老歌居然能有这样神奇的魔力,紧紧叩响我的心房,特别是二爸那一首《拿着妈妈的手》,一字一句的韵律犹如时光穿梭,二爸的思绪已经回到了五十年前他还是一个在与贫苦饥寒作斗争的孩童时,是他的母亲紧紧牵住他稚嫩双手,让他在迷茫的人生中寻到一丝坚定。

    不知何时,二爸用手机微信拨通了爸爸的电话,二爸突然从沙发上跑过来抱住我的肩膀,声音强忍着颤颤巍巍的哽咽:“三儿……三儿……这嘞,你看看嘛,你看看……今天你的儿子三十岁,这是他的同学朋友为他庆祝……”二爸说着,将开着视频的手机朝着房间四周旋转挥舞,看着爸爸在那边笑盈盈的眼神,那瘦弱、疲惫,额头渗透了汗水的清癯面庞。

    爸爸以前是很壮的!

    KTV的声音过于嘈杂,我们都听不清彼此所说的语言,我永远也忘不了二爸一直盯着爸爸脸庞的样子,忽地扭过头去,无比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唉!仿佛道尽了半世的辛酸与凄凉,像一声不甘又无奈的原始之音在无垠的旷野里炸裂开来。随即伴随着一声哭腔,那是我生平第一次见到我二爸满眼通红,蓄满泪水再难抑制,由着一声喟然长叹泪水扑簌簌夺眶而出。然后果断挂断了视频,大掌一挥擦干了眼泪,走到桌台端起一杯酒又回到了人群中去,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那一秒钟,我眼前喧闹的世界瞬间沉寂了。那一刻我冥冥之中体悟了血缘至亲在生命中同荣同辱,命运相连,情感互通的无可替代性。那一从眼泪,是悲凉,慷慨一世,反遭困厄;那一从眼泪,是惭愧,时运不济,牵连手足;那一从眼泪,是欣慰,有侄有子,有子有侄,酒席间最后由我发言时,那一番肺腑之论,必定入我二爸之耳更入我二爸之心,兄友弟恭,我对朋友的责任意识有多强,我对家庭对家族的责任意识就有只增不减的分量,以我二爸对我为人的了解,他必定知所言非虚。

    唐晓锋人亲至,提前送了我一枚银质印章——俞伯牙书;兄长和彬弟送我陶瓷器具;老友徐和侄女琴送我琼浆玉液;老曾居然送我一瓶男生香奈儿香水,我觉得他的这个举动是促使我“思想进步”,因为我这辈子没有喷过香水,我也乐意去做出大胆尝试和突破;阿土送我电动剃须刀,之前我一直手动,看来促使我“改进”的兄弟不在少数;云川送我一束莲花,让我觉得很新颖;大贵送我橄榄油;最深得我意的是老友凡两口子以及谭峰送我的两支派克钢笔,钢笔对我来说是永远不嫌多的,还有老友凡的发妻为我精心制作的“发财树”;冬十分有心的钢笔收藏盒等等。

    当然,我老婆孩子每年如期而至送的“阿玛尼”手表已经不属于参评之列。

    我一直不看重钱财,这么多年我也一直在这样做,但我的兄弟对我用不用心我一直觉得至关重要。因为没有兄弟在我这里吃过“亏”,这也相当重要,这就是礼尚往来的准则。这也是我对同辈中人的要求——用心、不贵、不超出能力范围、不制造回礼困难。方为上上之友。

    三十已过,下一个十年,我确信仍然是同一批人,同样一张桌子,同样一间可以包容我们欢笑眼泪的屋子,让我们尽情肆意,让我们卸去包袱,但那时候的我们又会是怎么样子的呢?还像端着抹不开情面?还放浪形骸继往粗疏?还妄自菲薄憨态可掬?

    我也不知道,我只想你们每一个人都不要缺席我的生命历程,我们彼此变得更完美固然是好,如果我们无法更完美甚至更糟糕,可我们今生已然彼此认定,为亲为友,为兄为弟,又有什么法子呢?这辈子,还是要一起走;下辈子,还得是亲人、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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