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明月

等我加完班出来，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空荡荡的，这有两旁呆立的路灯。天真冷！北方的冬天可不是开玩笑的，几场大风刮的人日夜不宁。不过，现在的你却察觉不到任何风的迹象，也许下了霜，天冷，风也不会在晚上乱溜达。

   

月亮白的吓人，虽然只不过刚刚升起，但霜雪一样的光还是铺遍小城。和月光比起来，那一盏盏路灯更像是一群乞丐蹲在路边，捧着半截蜡烛取暖。而月亮已经把霜气呵遍每一个角落。临街小楼上各式各样的窗户，关着。在各式各样的窗帘后面，一家或三口或四口或五口，正围着炉子 。他们中间是热腾腾的饭菜，全由这家能干的女主人做成......不知不觉,我竟然挪不动步子,在街上走的很慢.小巷里传出狗吠,我一惊醒,终于明白我是客居者,于是赶紧加快步子。我向两边有暗处扫了一眼,只觉得处处皆是挑唇眦牙的不安犬类,盯着我。

 

月亮升高了些,的确很圆,光又明亮,直扑人的眼睛。但我不敢去看,一看，就要想起相隔很远的家乡,爸妈在家守着半亩温暖的灯光吧。

 

“汪汪汪”犬辈们又在驱赶我了，我只好急急走人。

   

前面路灯下有个人影，不对，是两个。哦，是年轻的母亲抱着她的孩子。他们在月亮下朦朦胧胧，一闪不是，一闪又是。等走近了，的确是一对母子。母亲身上的衣服极不搭配，头发也只是稍微一扎，扎个马尾，两鬓完全没有梳理，可见出门匆忙。孩子躲在母亲怀里，小脸红扑扑的。

 

“帮帮忙吧”那女人认识我，但我们很少说话。我知道这是她的声音。

 

 

我转眼一瞧，正是，应为私下已经没有旁人了。我停住了，发着愣--怎么会嘛

 

我来到这个小城虽然一年，可很少人打交道。这个小城给我的印象，说的好听点，“人情味重”，不过那仅限于本地人之间。与对于外乡人，人家不接触，甚至排斥，骨子里是不接纳的。

 

我心里一阵踌躇，身后依稀的犬吠像一阵奚落；“多管闲事”。“是，多管闲事”我在心里骂自己，同时加快了步子，把眼睛放低，不再去看她们。

“帮帮忙吧，孩子发烧了”那人又说，喉咙里挤出一团焦虑。

“ 帮我抱着孩子，行不行?”她第二次说:“我实在抱不动了。”

 

月亮升高了些，在深夜的天空上，被衬映得圆润.饱满。我把手伸过去‘给我吧’。那孩子只在母亲怀里略一挣扎，就被送到我怀里。孩子浑身烫得厉害，等到医院的时候，那股热流已经温热了我的胸膛。

 

“你是南方人？”母亲忽然问我，这个北方小城的妇女，听出了我南国的口音。我不得不老实回个：“是，老家在重庆”然后，我把脸别过去不再去看她。“果然，她还是防范外乡人，”我想。

   

一路两人话少，只见天上的月亮又升高了些，但好像又更近，像挂在树梢上的小灯，一路照着三人。

 

我们匆忙赶到医院，打针开药，忙了好一阵。

 

等从医院出来，已经深夜了，那孩子母亲忙向我说，实在不好意思，添了大麻烦之类。

我应着，客气的回答回去。

 

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月亮躲远了，夜空压下来，包围着着这小小的地方。路灯守着光，一盏接一盏向前延伸，好像在向前传递着什么。

 

忽然我有点舍不得了，我抱着的孩子像十岁的我一样嗜睡。那是夏天，父亲的自行车和背带，我被绑在父亲的胸前手掌被缠上棉花。血在往外冒。午睡时间，一个青年农民把自行车骑得飞快。而唯一的诊所还很远，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医生刚刚吃完午饭。

 

那时的我只有一个疼痛的朦胧的血色的记忆，我在半睡中听到风声，那是我听到过的最快的风声。

 

月亮探出头，我们分手回家。

 

遗憾是不久我离开了那里，再也没有 遇见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