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乡的北面有一个破烂的院落,离社里还比较远,从这过往的人不多,有时候会有人到这边的田里劳动,他们很情愿来这劳动。
他们累了会来院落里歇息,抽上一支烟,聊会儿天,在这里,没有人会对他们吆五喝六的。
这个院落是以前西城乡的一个大地主盖的,用来给自己的佣户看守田地居住。
土改时,大地主一家不知道逃哪里去了,这院落因为比较偏僻,没有人要,搁置了许久。院落中间有一间正屋,正屋里有四间小房间,正屋的左边是一个耳房,存放稻谷所用,右手边是一个厨房,有灶台,灶台下放了些腐朽的柴火,空间不大,比正屋、耳房都要小。
房屋荒废得久,梁上布满蜘蛛网,屋子里没有什么陈设,几张满是灰尘的桌子椅子倒在地上,显得更加空空荡荡。四周长满比人还高的野草,有一两棵李子树在院门口,已是老得不行了,树上没有叶,不知死了没有。
这个地方是王春利发现的!
他叫人把所有的窗钉死,拆了破旧的老房门,叫木匠轧了新门。王春利可真是物尽其用,他之所以要收拾出来这样的屋子,是为了关他手底下那些所谓的“犯人”。
周子先被人带到了这里,单独关在那间厨房里。厨房的窗被木板封了后,里面很暗,光从瓦缝上透下来,印在地上,星星点点的。周子先一天没喝水,渴得要命,一直叫守门的两个民兵。那两人骂骂咧咧,不肯拿水来。
周子先躺在稻草上,默默地忍耐着,正屋那边时不时传来人的脚步声,另外两间屋子里闹腾腾的,有人骂着下流的话,有人“哎呦、哎呦”的惨叫着,有人念着听不清的词,像是在数落什么罪名。
昏沉中,周子先分不清白天黑夜,眼神逐渐开始迷离,中间有人来送吃的,都是些难以下咽的东西。周子先也没有白吃东西,挨了一顿打,一群不认识的人点着火把,一下子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就是一顿拳脚伺候。周子先没有办法,只有躲在角落里,双手抱着头,任他们打。
令人周子先可怕的不是这个,而是睡不着觉。到了晚上,屋子内外都是黑的,从瓦缝透下来的光也没了。
静,四周死一般的静,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又仿佛自己处于暗无天日的地狱,人无法闭眼,一闭眼你会担心自己还会不会见到明天的太阳。
周子先想起了一本书,书里讲的是古代人熬鹰的故事。人们都知道鹰是一种专注的、执着的、凶猛的飞行动物。古代人为了驯化鹰,不仅要精心喂养、细心照料,而且在这之后要熬鹰。熬鹰是一个十分艰难的过程,首先不但要停止鹰的进食,而且还要给它洗胃、洗澡,让它消耗身上虚膘。晚上,人把鹰放在架子上,不停敲击旁边的物体,发出声响,让它不能睡觉。人也得一动不动地盯着它,一看它要睡,就得叫醒它。
如此,持续个十来天,才有可能把鹰熬出来。周子先觉得可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想到这个,现在自己是鹰还是人都己经都分不清了!
可是,无论是人还是鹰,不都得熬着吗?这正是个拼耐心的时候,谁要是熬不住谁就得输,谁就得屈服。
周子先咬着牙轻扬了一下嘴角,仿佛像在痛苦中依然不屑的样子。
他知道,人没有不熬着的,生存本来就是在与这个世界许许多多的东西作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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