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从懂事开始就认识钱,每天跟钱打交道;长大后,我们挣钱,花钱。然而,我们的父母很少跟孩子谈钱,学校也从来没有一节课去教学生如何拥有正确的金钱观。我始终有一个疑惑:为什么我们对金钱的教育总是放任自流,就像对于性,我们总是故意回避?一个人贫穷或者不开心,从根本上说,在于对金钱认知不足,或者完全错误。我就有过很多跟钱较劲的经历。
一、贫穷少年很要强,却无比自卑
我生于70年代,儿时在农村长大。那时家家户户穷得叮当响,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锁门都显得多余,为防止鸡群上桌拉屎顶多在门搭子上捡个树枝插上。在我记忆中最耀眼的就是一个“饿”字,如影随行。每天唯一的想法就是:看看什么东西能吃。捡豆子,摘果子,挖蝉虫,掏鸟窝……所有能玩的,都跟吃相关,最后都必须能过——嘴巴——这一关。
5岁时,我哥拉着我找镰刀割草,说是可以卖钱。他比我大两岁,更加调皮,搭好梯子就往阁楼上爬,我在下面帮他扶着梯子,仰望上面的动静。结果,他找到一把镰刀后直接从上面扔了下来,正好砸到我的额头,右眼眉骨鲜血直冒。好在有人弄了些落灰的蜘蛛网和草灰,直接摁在伤口上止血。割草失败,但我们自发为家里挣钱的冲动得到了大人们的认可。
上小学时,母亲落实知青返城政策去到小县城的机械厂上班,父亲仍在农村务农。母亲月工资不到30元,要养活三个孩子,经济十分窘迫。我们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捡破乱,放学路上专门低头从垃圾堆旁绕行,小眼睛就像探测器,废铁钉、玻璃瓶或塑料膜……统统都不放过。暑假来临,我们哥俩开始卖冰棍。母亲用纸箱、塑料膜、旧棉袄做成保温箱,一大早从食品厂进两箱冰棍。我们轮流背着箱子沿路叫卖,太阳越是毒辣,叫得越起劲:“冰棒啊,3分钱一根啦……”顶着太阳晒一天,也舍不得吃一根冰棍。运气好一天能挣2毛钱,一个夏天大概能有6、7块钱的收入。小小的足迹穿越贫瘠土地,每一步都是对未知的探寻,每一口气都是对饥饿的抗争。
从初中开始,每到暑假我们就到建筑工地上拎灰桶挣钱。母亲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既是鞭策也是鼓励,同时也是对我们听话、勤快的认可。然而,直到后来我才意识到:我把这句话铭记在心的同时,也把“穷人”这两个字深深地刻在骨子里。它们就像铁链一般紧紧缠绕着我,把我的整个人生包裹在一层难以剥离的自卑之中,难以解脱。初中时,去新华书店看书,总要在门口来回踱步,生怕被上次的营业员认出。上了高中,甚至还不敢跟女同学讲话,总期望自己像真空一样在教室里悄无声息地存在。
幸运的是,我从父辈那里学会了独立、要强。很多人安于贫困,接受现状。甚至把贫穷当苦吃,从不抗争。我知道那不是吃苦,而是人生战略上的懒惰。父辈们吃尽的苦头,对我来说如同大山一样沉重,但我必须翻越过去。好在他们竭尽全力供我上学,坚信读书是改变命运的唯一道路。
二、努力打拼的青年,却无力留住父亲
因为家里穷,我高考志愿填报了师范学校。免学费,包分配,每月还有20多块钱的生活补贴。大学期间,我开始从事家教。但真正意义上的挣钱,来自一次意外的合作。
大一下学期,我成为了体育老师万老师的小助教,深得他的喜欢。在一次课间,万老师提出在学校开设散打培训班的想法,邀请我来组织招生。说干说干,我借来搞宣传用的广告颜料,绘制了一张以散打高扫腿剪影作为主画面的海报,动感十足。公告栏里彩色大全张招生海报非常抢眼,马上吸引学生前来咨询。没过几天,就有30多人交钱报名。
开班时,学员们在学校操场上戴着彩色护具和拳击手套一亮相,便引起轰动。围观学生们的眼睛都放着光,无比好奇。学员们更是卖力地对抗着,仿佛自己就是拳击台上的英雄,浑身上下都膨胀着力量。自此,散打训练成为学校一道靓丽的风景,后期招生也十分火爆。
有天万老师把我带到他家,吃了一顿丰盛的“便饭”。临走时塞给我一个信封,我知道那是给我的报酬。出了门找个没人的地方数了数,整整200元,够我花上一个学年。那段时间,身上时不时总会莫名地颤抖一下,大概是金钱在我体内扎根时的应激反应吧。
大学生活总是充满阳光。我无法靠个人努力缩短与那些来自城里同学们在物质上的差距,更多的是去图书馆通过阅读获得更加美妙的精神力量。因为表现优异,还加入了中国共产党。1994年大学毕业,我们都要回到原籍的乡镇去教书——那是一条工资没有保障的清贫之路。感谢班主任王志方老师,在他的全力推荐下,我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被保送就业,有幸分配到襄阳一家国企施工单位。我下定决心再也不能重复父辈们——穷、背债、再穷、再背债——的艰难生活。
然而,工作两年,企业经营每况愈下。1997年我跟妻子办完婚礼的当天,两人在单身宿舍的“新房”里盘点家当,所剩现金不到500元。年底父亲病危,妻子从单位借了路费,我们一起往老家赶。处于昏迷中的父亲已经从医院被抬回家中,停放在屋角地上的一张铺板上,气若游丝。望着他瘦削蜡黄的脸,我心如刀割。一生慈爱的父亲、一生从不停歇的父亲、一生被所有人称道为“好人”的父亲,还没等到他的孩子哪怕是给予他一天的回报,从此就不再醒来。
我是家里唯一跳出“农”门的人,面对家徒四壁的老屋和奄奄一息的父亲,仿佛是自己“吸干”这一切的罪人。如今连回家的路费都得靠借,我是他们指望不上的人。父亲没有给他一生引以为傲的儿子留下一句嘱托,就永远地走了,心痛的我甘愿跪在他的身旁永不起来。办完丧事,内心升起一股强烈的紧迫感,我问自己:企业机关“稳定”的工作,一眼能够看到尽头,是自己想要的未来吗?回到单位,我果断地辞去团委书记的职务,放弃最年轻副科级干部的虚荣,应聘到一家房地产公司打工。那时,脑子里唯一的信念就是:我要想办法多挣点钱,让自己和身边的亲人活得有尊严。
三、不较劲的时候,幸福来了
我在民营房地产公司从办公室主任干到公司副总,一个月的工资快赶上原来一年的收入,经济状况有了很大的改善。但是,书生气十足的我,天天要迎来送往打点各方关系,内心十分纠结。我不喜欢铺张浪费,更不喜欢用见不得人的手段谋取商业利益。
最终我遵循内心,对人生进行了反向操作:1999年底我毅然辞去高薪职位,加入一个创业团队,从零开始发展连锁超市。那时儿子刚刚出生,我每月只有400元的收入。在最需要攒钱改善生活的时候,我非但没有骑驴找马,反而降薪选择没有房地产“高大上”的行业。好在爱人非常支持我,她说,只要你喜欢,钱不钱的无所谓。
有时候选择很难,努力坚持你的选择更难。我曾无数次拷问自己:是钱重要,还是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平台重要?我常常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够大胆、不够衷心,所以错过跟钱做朋友的机会。仿佛自己是个矛盾体:一方面想超越对钱的依赖,一方面又不得不受制于它。求而不得的失望,总要用勤奋工作去掩盖。感谢零售与服务业的忙碌,像一块磨刀石,把我内心的不甘渐渐磨平。
做零售得吃苦,365天全年无休,每周促销、每月盘点、每季调整卖场布局,都是拼体力。白天营业,只能晚上熬通宵,第二天继续工作。那几年,我恨不得每天吃住在店里,一心扑在工作上,根本不在乎个人得失。这期间干过行政,当过店长,管过采购,跑过市场……干得最多的是和保安一起当搬运工。超市经营不能完全依赖代理商供货,必须通过自营商品提高毛利。每周我们要从外地采购几大货车的货品,自主定价售卖。因为货车只能半夜进城,我带领保安们总是从深夜搬到凌晨。几十吨的货物,从卸货到入库,完全靠我们七八个人肩扛手抬,困了累了靠在墙根就能睡着。
2005年公司成功转型烘焙连锁,我也跟随企业进入一个全新的赛道。在零售业打拼,最大的好处就是磨炼一个人的利他之心,你必须照顾好人心——关爱员工和顾客,才有可能得到经营回报。职场上,人品永远是最值钱的通行证。2010年我获得独立开发新市场的机遇。我不去计较个人工资高低,一门心思地考虑如何快速让品牌扎根并赢得消费者的信赖。当内心“搞钱”的观念悄然转变,演化为“成事”的思想时,我与钱的关系反倒顺滑很多。通过三年的持续努力,公司很快就收回1000万投资成本,终于迎来成功。又过了三年,集团看到我的成绩,调我回武汉,并授予总裁职务。于是,我把“爱与诚信”写进公司的核心价值观,希望消费者不仅仅是顾客,更是被尊重和被关怀的一份子。对我来说,与一群志同道合的人一起成长,把一个品牌打造成有温度的城市符号,很有成就感。
写在最后
我知道,跟钱较劲的人生应该是普通人的常态。面对未知前路时,我选择从事零售服务业,契合自己的心性,凭本分赚钱,心里踏实。这一路走来,虽然过程曲折,但每一步都弥足珍贵。我领悟到与金钱的关系并非简单的拥有与失去,更是在寻找适合自己生活轨迹的过程中找到自信与满足。
一个人对金钱的认知实际上决定了他与世界链接的方式。金钱为我们提供基本生存需要,为改善生活条件和实现个人梦想提供了可能。但是金钱不是生活与梦想本身,金钱也未必等于幸福。我们的内心,不该交由金钱掌控,一个人更不能被金钱所奴役。
守善务本,心自由。愿你我在通往财富自由的道路上,不较劲,亦无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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