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未融,草垛上像是被戴着一顶没有帽檐的帽子,露出难堪的黄色头颅,不那么温暖也不那么刺眼的眼光照射着一座灰暗单调的老房子。门前的大石碾子上边有一丝丝水痕,那是积雪流下的水珠。空气中还弥漫着刺骨的寒意,有风吹过门前那棵光秃秃,瘦嶙嶙的枣树。斑驳的影子照在略有雪痕的地上,像是老婆婆干枯的银发在寒风中簌簌。
被窝里躲着一个怕冷的小孩,怀里却安眠着一个小小白白的可爱萌物,像是雪花一样洁白的短毛(像是长江七号那样的短毛没错),紧紧凑凑地包裹着全身,憨态可掬的一张胖脸,鼻子却是奇怪的红色,那一双眼睛竟然是蓝色和白色的异瞳,在黑暗中隐隐发散着光芒。
这样的毛毛小家伙像是睡够了,懒懒地打了个盹,用自己的手(像极了捉妖记里的胡巴的短短白白的小手。)揉揉眼睛,接着忽然打了个喷嚏,直接擤在某还在熟睡的主人的白色保暖内衣上。
却是喷嚏声把还在梦中挣扎的江寻给惊醒了,2009年11岁的江寻。江寻起床看着自己好不容易从老爸那里求来的手表,唔,都六点五十了,要死,该去上学了。
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一看,江寻吓得忙把触感良好的小家伙从自己的肚子上打了下去。小家伙被掀在地上,还囫囵翻了几个跟头,然后原地转了好几个圈,终于停了下来,委屈巴巴地趴在地上瑟瑟发抖起来。
江寻一面疑惑,一面好奇地翻身起床,忽的感觉寒风入体,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又爬回床上去。
小家伙见自己装可怜没人理,气鼓鼓地鼓起腮帮子,一点点挪到床脚,两只触角一样的小手抱着床脚想要爬上床,去到温暖的地方,狠狠地捶几拳那个智障的人类。结果某可爱宝宝发现以自己的能力根本不能爬上去,于是又趴在地上瑟瑟发抖还拼命抖着肩膀哭了起来。体型不大,哭声却是很大能穿透人的耳膜,咿咿呀呀咿呀咿呀,吵得江寻不可开交,吓得江寻忙掀开被子,有点试探地向那个小家伙伸出手指,那个小家伙疑惑地盯着江寻的手指头,突然皱起小眉毛好像下定决心一样,用自己的触角轻轻地和江寻的手指头接触着。那一刻,江寻自己的心都被萌化了。
像触角的小爪爪江寻冷不丁感受到一阵疼痛,那个混不吝的小家伙已经抱着他的手指头笑嘻嘻地啃了起来。吓得江寻叫了一声,然后又是一抬手,小家伙摔了个大跟头,摇摇摆摆地趴在地上委屈巴巴地摇着小触角仿佛再说,“不是吃的吗?”
江寻一脑门黑线,却也慢慢不害怕了,他把手伸向小家伙的脖子,然后一提溜,像是抓着猫的顶瓜皮一样,提溜到床上来。小家伙却是满脸享受的感觉,还用触角摸了摸江寻被咬伤的手指头,浅绿色的光芒一闪而逝,江寻感到一阵暖意在手指头间流转,恍然发现自己的手指头不疼了,再看一眼居然完好如初。
被惊到的江寻忙放下小家伙,仔细的盯着自己的那根手指头,然后又狐疑地看了看小家伙,居然看到小家伙的额头上好像还有一只眼睛,江寻凑过去看了一下,那不是眼睛,是前几天自己从肚子突出的石头,被自己取名为“云冷”的石头。小家伙见到一张大脸突兀地凑过来,眼神中露出害怕的神情,就紧紧地抓着江寻保暖内衣的衣角,仿佛很紧张的样子。
“你是云冷?”江寻怪异地对着小家伙问。小家伙好像听到了什么好开心的事情,咿咿呀呀地指着自己额头上的石头拼命点头。然后抱着江寻的衣角开心的抚摸着,“哇,你终于认得我了,笨家伙。”江寻仿佛意会到了小云冷的意思,然后试探性地摸了摸小家伙的头颅,软软绵绵的短毛触感极佳。
“啊啊啊,我还要去上学呢!”一瞬间江寻急忙穿衣,找袜子,火急火燎的叠好被子,然后找到自己的书包,准备就出门去上学了。小云冷躲在被子的周围依旧瑟瑟发抖着好像很怕冷的感觉,正一脸幽怨地盯着江寻。
江寻想了想,又爬回到床上,然后用手捧起小云冷,“你愿意陪我去上学吗?”小云冷瑟瑟发抖地看向外边阴风怒号,天色靡靡,默默地摇了摇头。那一双触角指着江寻的被子疯狂地暗示,“人家真的很怕冷吗。”
可是某熊孩子却自顾自地把小可爱塞进自己的怀里,然后火急火燎地背着书包毫不犹疑地冲进寒风中。
“还有几天就要考试了哇,又要放寒假了呢,小云冷你喜欢考试吗?”江寻在路上傻乎乎地问着某个不知名小可爱。
可是只露出一对嫩且软的耳朵小可爱已经趴在江寻的怀里咕叽咕叽打鼾的声音回应着江寻的询问。
江寻苦笑着摇摇头,却是加快了脚步,毕竟马上就要期末考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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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定我们要在这里修炼?”苏省云市,一座迷蒙在烟雾中的山前,江寻穿着亮灰色的羽绒服正搓着手看着身旁穿着白色羽绒服,脖子一圈围绕着长长的白色毛领的云朵问。
云朵看着这个已经长成翩翩少年的江寻,看着他熟悉的眉毛,以及他没怎么变过的那对一大一小的眼睛,右眼因为有双眼皮总是感觉睁的比左眼睛大,不由得微微一笑。
她没有回答江寻的问题,而是突然躲进江寻的怀里,“这里的风有点大,我有点冷,请抱我一会儿。”江寻低头就能闻到云朵长长的头发上属于栀子花甜而隽永的馨香,转而迷失在永远都不想忘却的温暖中。
可是总有破坏意境的玩意,而且他们两本来就不是来度假的好吧?山里的树木忽而变了形状,巨大的石头忽的从崖顶滚落,四方的污雪无风自动。
一道瓮声瓮气的声音从山谷的四面八方传来,“两个蝼蚁,这不是你们能来的地方,速速离去。”
云朵听而不闻,而是慢慢在江寻脸上留下一个吻,“亲爱的,他就是你今天的训练目标。”
“哦,是吗?那我就该去上了。”江寻受到这样的鼓励,顿时鸡血打满,蓝条打满,他见那山巍峨耸立,奇柏怪松,雪覆那片山,云遮天边日,双手鼓动着,眼睛注视着,心神激荡间。
“吾欲观天地之势,行君子之道,养浩然正气。彼敌者,吾克之。”江寻吐出这一番言论,却逼出一个满脸污垢,浑身臭气的两米多高的黑胖汉子,手里攥着狼牙棒大声喊着“聒噪”就直奔江寻而来。
江寻定定地看着,双手不断结着印记,想要探寻周围的势,想要亲近那片山,那朵云,那未化掉的雪,却是被蛮不讲理的当头一棒打翻在地,一时间头破血流,狼狈不已。
却还在迟疑惊诧间的江寻喃喃说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观察不了势了?”云朵只是看着一脸懵逼的江寻在那里茫然的样子微微笑着,“江寻,你要好好想想啊,我有点别的事要处理哦。”
“哎?你可不能卖队友啊,云朵,你要去哪啊?”江寻却是看见云朵忽然离去的身影心中一紧,可后边那莽撞无比的狼牙棒却是颇为凶狠地瞄向江寻的下三路,唬得江寻一个懒驴打滚再也不敢傻愣愣地趴在原地。
那黑胖子见江寻已经躲开了,嘴里骂骂咧咧着“孬汉,怂货”又举着狼牙棒冲向江寻。江寻苦恼的躲来躲去,你来我往间,黑胖子已经打坏了三四颗松树,砸碎五六块江寻躲避身形的石头。
却不提这二人争锋,云朵飘向山里的深处,在最里边的深黑的洞穴前突然停下,看着那块依稀看不清字迹的牌匾,默默念出三个字“水帘洞”。
一道银链似的瀑布从洞窟亮起,四面八方闪亮着银色的光辉,有一只金色的猴子趴在洞穴的深处那样哀伤地看着她。
“大圣,你还戴着金箍啊?”云朵微微笑着,像是和面前那只金色猴子认识很久似的。
“什么箍?”那猴子开了口,像是许久没有说话一样,说出的语言是那样的苦涩和干瘪。
“就是这个箍”云朵慢慢走向前,双手抚摸着金色猴子的头颅,然后好像再打开一个很吃力才解开的死扣一样,一个闪闪发亮的金箍出现在云朵洁白的手上。
“快给我,我不能……我不能离开它”金色的猴子突然黯淡了光芒,变成了一只没有色彩的毛猴子,灰扑扑的,那双眼睛变得无精打采,没有不可一世的嚣张神采,仿佛过去一切都是可以一碰就擦掉的烂漆,金色也只是灰暗和虚无的粉饰而已。
“其实你不需要这个金箍,是吗?”云朵突然目光灼灼地盯着面前的这个灰扑扑的猴子,曾经的齐天大圣。
“到底是为她带上金箍?还是为你自己带上虚荣呢?大圣,那个踏着七彩祥云,身穿黄金锁子甲的你去哪里了啊?”
灰扑扑的猴子突然愤怒的叫了起来,打翻面前那个装着铜汁的碗。
“大圣,你的金箍在,你的金箍棒还在吗?”云朵继续不停地问,像是每句都是诛心之言,一柄柄剑插入心中,磨砺着,追寻着,缅怀着。
“ta怎么样了?”
“谁?紫霞?她还活着”,云朵分明看到猴子的身子轻微地颤抖一下。
“和尚,那个和尚怎么样了?”猴子有点烦闷,从桌子拿着一个铁丸子嚼吧嚼吧吃了。
“真是扫兴,我还以为是女的她。和尚被吃了。”
“谁吃的?”灰色的猴子突然瞪大眼睛,满是血丝,从咆哮中吼出一声声苍凉和寂寞。
“关我什么事?全世界恐怕只有你关心和尚,连和尚自己都不在乎他自己的”
“怎么死的?”
“为了你?”
“什么?”
“佛祖想要把紫霞拿去炼丹,那傻和尚劝了一下字,就被佛祖叫去谈经文去了,后来就没回来。听说佛祖开了盂兰盆会,是为了祭奠某人。”
“怎么会这样?”那猴子恼了,习惯性从耳朵想掣出东西,却掣出寂寞。哦,是了,他没箍了,西行早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他可以戴着金箍,可西行都结束了,他还有什么理由戴着箍呢?戴不了箍,又怎么拿得了那棒呢?
“紫霞托我给你带件东西,我就放这里了,我走了。”
“你的来意我知晓,可是流祸是凡人自己的事,是神给他们的惩罚……我也帮不了你。”
“我知道,大圣……大圣已经是过去式了。”云朵说完笑着离开了。
云朵走了,猴子看着放在地上的包裹,想打开又不想打开。终于他拔下一根毫毛,吹了一口气,是一个金色的猴子。金色猴子伶俐地打开那个包裹的死结,接着看到包裹里的东西,呆若木鸡,过了半晌潸然泪下,转而间泪如雨下。
躲在角落里的那个猴子狠狠地咬着牙,把包裹捡起,打开,抚摸,戴着那个白森森的闪着寒光的用骨头做的箍儿,一瞬间,脚踏七彩祥云,身披黄金锁子甲,耳朵里掣出那根阔别许久的如意金箍棒,
我要让诸天神佛,都烟消云散。“大圣此去意欲何为?”
“踏凌霄,破地府,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若一去不回?”
“便一去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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