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窗外法桐的枯叶哗哗作响,演奏着并不动听的乐曲,五天前还蒙着湿润气息的绚烂枝叶在寒气中已然老态龙钟,这风是那么熟悉,好似一位“近乡情更怯”的故人,穿过二十多年的悸动岁月与我重逢,不忍相见,却无法抵挡那时光深处宿命般的回声。
经过近一个月的辗转,身体已经慢慢恢复,午后猝不及防的一阵咳嗽,连同窗外那永不止息的风还是将我拽回去了,拽回到无数个暗淡的冬日,拽回到早已坍圮的老院子里。
我躺在老院儿的床上,穿着厚厚的棉袄,盖着厚厚的棉被,恍恍惚惚,迷迷瞪瞪,欲睡还醒。母亲头上绑着大红的围巾,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凌乱的针线筐放在身旁,她在纳鞋底,在顶针的助力下,细细的针在层层叠叠的纸被与碎布中来回穿梭。
门前的那棵大榆树,还有院内那棵每年都不想结果的枣树,光秃秃的,在寒风中“鬼哭狼嚎”。咳咳,束手无策的咳嗽时常激起我满眼泪花。母亲不说话,她就默默地在那里忙着手中的针线活儿,姐姐弟弟妹妹也不在,他们应该是去上学了。
在漫长的记忆中,父亲是消失的,随着生活的重担一起。父亲最有穿透力的话是,“风儿,你昨天晚上咳嗽得屋子都快塌了”,是吗,每次他这样说时,我总是很怀疑,因为无数个昨晚于我却毫无察觉,看来在那些寂静的寒冬里睡神战胜了“咳神”。
甘草片是儿时的梦魇,那清奇而浓烈的味道轻易地就弥漫在药包之外,大概这辈子也不会忘记。感冒时胃口总是不好,与甘草更是犯冲。有一次,严重反胃,把刚吃进去的药吐了出来,可能父亲那天心情不好,看到我把药给浪费了,愤怒地打了我一下,在数十年的印象里,父亲只打过我两次,这是其中一次,委屈而又无奈的泪水一直迷蒙着那段记忆。
这些琐碎的片段本是不堪回首的经历,却永挥之不去,每到寒风四起时,内心很是复杂,伤感之余还是总想回到那里,或许在那物质贫乏、疾病多发的日子里有更多的无忧无虑吧,或许天黑以后,昏黄的灯光下有一家人无所顾忌的鸡毛蒜皮,有父亲凉拌的香脆白菜心,有母亲摊的鸡蛋葱花饼,还有煤炉子上的锅里翻腾的热气。
风又来了,将雾霾吹散,光秃的树枝和固执的叶子在远方湛蓝的天幕上书写着一段段尘封的故事,寒冬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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