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超市看到土豆被做成罐头,觉得好玩儿。看到价格,吃了一惊,800克,43.9元。细看产地,法国!再看名头,“法国之光”!研究半天,也没看出鸽子蛋大的土豆有啥稀奇之处。
把图片发给母亲,为了博老太太一乐。她微信回我:“这么贵,你可别买!”我马上告诉她,我不买,估计也不会有人买,新鲜土豆500克也就三块钱,就是戴上绿色无公害的帽子也就八九块,难不成这土豆罐头能做出法式鹅肝的味道?老妈说,买肯定是有人买的,没人买怎么会进口过来,还摆在超市?国家会做赔钱的买卖吗?
想想也是,这“法国之光”总不会到中国的超市货架旅游一趟再回国的,它会回报赏识者的肠胃。我自然无福消受,但可借它的微光窥见点什么。
我买三块钱一斤的土豆,有人买法国土豆罐头,我肯定站在经济台阶的下面位置。我吃的是土豆,人家吃的是档次和品位。于物质于精神,两个层面我都处在低端了。我曾经不能理解为什么某区房价一直高高在上,一个朋友道破天机:她说散步时经常经过一高档小区,据说那里集中本市的精英,他们的确是高端人才,住在那里他们会觉得与众不同,会觉得受到了用人单位的重视,如果房价低到和别的地方一样,也许这些人才就去北上广深了。她说的不是绝对正确,但也不无道理,很多人就是要刷优越感。所以我想高价的土豆罐头如果有人买,也是一件幸事,说明国人腰包鼓鼓,为洋人的农产品捧捧场实在是小菜一碟。而且有优越感的人越多,越显出我们的进步。
如果都持我这种实用主义消费观,那么消费就不能拉动,经济也许就会倒退了,但愿像我这样的人不要太多。我常常怀念从前的物价,从前的食物。上个月在老家,有一天,父亲兴冲冲拎回几斤土豆,说是早市上“小园”的,我的家乡人认为自家小园种的蔬菜都是绿色无公害的。母亲说,没什么稀罕啊,不就是以前的老品种“红眼圈”吗?父亲白了母亲一眼,问她这种老品种多不多,母亲就无言以对了。
想想我小时候,奶奶会在小园里种“红苹果”、“红眼圈”、“麻土豆”,根据烹调方式选择土豆的品种。土豆是家家过冬需要储存的蔬菜,它平凡得像水,像空气,东北人司空见惯又时时需要。
后来到了苏州,发现土豆比东北的贵得多,而且卖家会加上“东北”两个字,就像大米一样,似乎东北的就是好的。我曾经为此骄傲过,但后来发现那些土豆形状奇特,有的大得吓人。近几年受到膨大剂和转基因惊吓,看到大土豆不敢买,一直觉得它们不会来自我家乡的黑土地。
于是我偏爱小土豆。再看“法国之光”,就觉得它有点狡黠,好像在用“小”,讥讽我们“大”。于是我又多疑,看看豆,觉得像转基因;看看洋葱,觉得用了膨大剂;看看包装精美的好看又好吃的各种加工食品,觉得添加剂超标……
我就想,也许买这些高档食物的人,只是想要吃得放心,也许他们偏执地认为外国的罐装食物也比我们新鲜的健康……
也许我是被“法国之光”晃晕了头,思虑太过,脑子乱成一锅粥。
其实我并不是和一瓶罐头较劲,因为它伤了我钱包的自尊,也不会对支持法货的人嗤之以鼻,认为他们失去了爱国心。我只是希望土地上生产粮食蔬菜而不是高楼大厦,我只是希望农夫在土地上稼穑而不是在建筑工地上堆砌,我只是希望看见“中国之光”,它们不必高居在超市的货架,只需有序地摆放在菜场。
我想看见“中国之光”,放射一个民族的身心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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