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一個重要的人是甚麼樣的心情呢？
應該是在桌上鋪陳開準備已久的紙張，想說的話早在腦海裡背得滾瓜爛熟，提起筆然後有點戰戰兢兢地寫下第一個字，立馬就覺得那個字無論怎樣寫還是太醜了，劃掉，然後珍貴地拿起另一紙。因為太重視這份告別的禮物，所以容不下半點不完美。低下頭正準備要再揮筆時，卻想起以往的美好回憶，會心微笑。雖然早就準備好要寫的感謝或告別字句，可寫來寫去卻覺得怎樣都不合適。最後，只能把美好的過往、離別的苦澀通通化成最簡單的祝福。把祝福攜帶回憶一併放入信封裡，用溫柔封口，印上待續的郵戳。
那些告別的儀式也許矯情，但我必須成為那個親手封存這段關係的人，親手把一切屬於你的東西放進回憶的紙皮箱中，用歲月作膠帶。然而我知道它經不起一點的沖刷，年月漸漸磨蹭，它必然破損而後傾瀉吐出一切內容物，我會再一次回來，悼念你。
我看著萬里無雲的天空，陽光閃耀到人都睜不大眼睛，站在人來人往的客運大樓裡，直直地凝望著應該是你坐的那班航機。這裡一個轉身就是錯過，一個跨步就是分別。很好，你在我最愛的天氣下，踩著我仰望的視線，跨過神州大地，飛去那個我不曾踏足的國度。很多年後，我帶著你的足印在陌生的地域裡奔跑翱翔，卻覺得這才是我的歸途。
-
我摸了摸本來準備要送出的牽掛，最終還是平靜地睡在我的右邊口袋中。我曾經多希望你能帶著我的筆跡、我的溫柔細心、我看似輕快的祝福、我們的過往離開這裡，陪你不管去哪裡的。因為我不知道你離開以後會遇見甚麼人，除了這些好像就不知道要怎麼樣提醒你，我的存在。我多害怕你是因為一直在我身邊被我纏上了甩不掉，才會記得我。可是當我看著你站在離境櫃位前，勉強勾起嘴角的笑容，應付著其他送別你的人，眼睛卻游離地飄著像在尋找誰時，突然間，我就停下本來在找禮物的手，已經在口袋裡的手悄悄放回身側。那張我準備很久很久的告別禮物，已經不能送了。因為有人說，再見不是告別，而是一份承諾，而你能給我的，只有告別。
我知道你不會想要回來了，不是因為我，很高興不是我傷害的你，也很難過我不能留下你。愛情裡似乎都是這樣的吧，能讓你笑得最陽光燦爛的人，輕輕一推就能傷你入心入肺，可你還是寧願把心挖出來交給她，都不願意讓我來好好呵護。
我走上前抱著你道別，卻不開口要求和你合影一張。你還是一如以往，非常紳士而溫柔地對著我笑，我在心裡吶喊著想要你在我面前，不用強顏歡笑，從來不用。你伸手拍拍我的肩，像個大哥哥一樣。我就這樣乖巧地看著你離去，不道別也不追問。一直看著，直到你進入候機室，直到你的身影沒入那離境大堂的磨沙玻璃窗，直到一團黑影漸漸變成一點小到再也看不到了。我轉身走到偌大的玻璃窗前。
我站了很久，直到天色染上了溫柔的橘黃色，突然覺得很冷。漫無目的地走著，回到家裡後頹然地坐在地上，從枕頭下摸出你在大學畢業時我們拍的合照。你穿著黑色的畢業袍，拿著你最愛的布丁狗公仔，揚起你最有魅力的笑容。我們很少拍照，從認識到現在這幾年間，只有大概兩、三張吧。每一次你都穿得很正式的，不是西裝筆挺就是畢業袍。你說過我畢業了你也會出席和我拍照的，但我知道你會失約，還是我親自送的飛機。而你也知道自己失約了，不是嗎？
我相信你不缺祝福，但這些都不是你想要的。我希望你幸福，可是我知道你做不到。我記得我寫過、畫過很多東西給你，你總是很平靜地收下然後釘在桌面的松木版上，她從不曾出現在這個地方，卻在你心裡佔著最重要的地位。
也許我該感謝一直成為不了你眼睛的房客，所以我才可以在你背後擁抱你的身影。
祝福的句逗裡面有太多真心話，你卻承擔不起。如果喜歡一個人卻會成為他的困擾的話，又何必點破。我把禮物重新包裝一下，然後填上你家地址，可你再也收不到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