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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金的《家》,包含了太多的东西。
这里面有温暖,有兄弟的友爱,有长辈的呵护,有夫妻的恩爱;但更多的是悲哀,有迷信的思想,荒唐的体制,懦弱的顺从,更有一大群在封建制度下低到尘埃里的牺牲者。
他们的生活被这种制度侵蚀、破坏甚至毁灭着的世界中,他们有的人无力抗争,有的人不敢抗争,就这样顺从着暴力与荒谬,将自己坠入了生活的黑暗中,白白牺牲了。
纵览《家》,不论是丧失人权的“底下人”,或是身份高贵的“绅士家族“,亦或是家境零落的贵族远亲,都或多或少沦为了”牺牲者“。
01丧失人权的“底下人”
其实我真的对“底下人”这种称呼反感得很,似乎人生于这世界,就非得分个高低贵贱,不论是在性质上,还是定义上。
《家》里面,那些在生存线上苦苦挣扎的人,他们,是这个时代,最普遍的“牺牲者”。
鸣凤
鸣凤是万千封建制度下的丫鬟代表——在很小的年纪便被卖到富贵家庭,过起了服侍主子习惯打骂的日子,到了适婚年龄被主子送到另一个富家去,嫁给一个都能做她爷爷的人做姨太太,这种日子,是比单纯为人奴才更加屈辱的、痛苦的、不堪忍受的存在。
把自己的青春拿去服侍一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子,得不到一点怜惜。在那种家庭里做姨太太的人的命运是极其明显的:流眼泪,吃打骂,受闲气,依旧会成为她的生活里的重要事情。所不同的是她还要把自己的身体交给那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子蹂躏。做姨太太,是何等耻辱的事。
可是她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在这个公馆里,她只是个丫头,在主子眼里是能任意蹂躏的玩具,是能当物什一样送出去的东西。她既没有反抗的权力,又没有逃走的勇气,生活,将一个正处青春的女子逼上了绝境。
鸣凤与其他丫头所不同的,是她爱上了公馆的三少爷觉慧,更幸运的是觉慧也爱着自己。她也深知自己与他的身份之差,她从未幻想过和他平等地过另一种生活,她最大的愿望只是想做他一辈子的丫鬟,服侍他,伺候他。这便足矣。可是这一丝纯洁的爱情带来的光明也被摧毁了,她仍旧没能逃脱做人姨太太的命运。
可她是烈性的,爱情使这个女子变得坚韧了起来,心中那份神圣纯洁的爱情早已扎了根,她怎会舍得将其弄脏。她想过和她心爱的人说这件事,可是觉慧忙于周报社的工作,无暇倾听她的痛楚。她不怪他,反而更加爱他。这份爱是她无条件给他的,也是她可以无限度地增加的,她为他的不知情难过,又为他的前途事业而高兴。
她终究没有告诉他——她如此爱他,她不舍得他放弃所有的一切来救她。
她去了,在为爱牺牲的伟大中,在美好的恋爱幻梦中,永久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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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龙灯的人
在看这本书以前,我一直以为舞龙灯只是一项简单的娱乐项目,仅以表演助兴,供人观赏。
他们一定不肯来,说要回去养息,再有再多赏钱,他们也不要了。
当时看着这儿还觉得纳闷,天不算晚,舞龙灯也不过是个体力活,一年当中他们靠这个拿钱也就过年赚赏钱多些,为什么不坚持坚持呢?
直到看到我记忆中的“舞龙灯”开始变了味儿,我才愤怒起来。
一班人同时拿了五六筒花炮前前后后地对着玩龙灯的人射,是他们没有地方躲避。这个办法果然有效。龙虽然仍旧在拼命乱滚,但是火花却一团一团地射到那些赤裸的身上,有的马上落下地来,有的却贴在人身上烧,把那几个人烧的大声叫。
他们放下手站住不动,把竹竿当手杖紧紧握住,让轿夫们来烧,一面拼命抖动身子不让火花贴在他们的肉上。他们身上的肉已经变了颜色,火花一来便发出细微的叫声。这时候观众们更满意地笑了。大家便把花炮更逼近玩龙灯的人的身上烧,他们想把那般人烧的求饶。
那个玩宝的人是个年轻小伙子,他走过来,正碰上克定的花炮,火花贴在他的身上烧,他发出一声尖锐的哀叫,急急地跑开了,但又被文德的花炮烧得退回来,狂乱地抖着身子,一头都是汗珠。
是不是场景有些熟悉?
古罗马的斗兽场。血腥、残酷、恐怖……这种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与哀嚎上的刺激与欢乐却是观看者最强有力的兴奋剂。
而且,玩这项“游戏”最亢奋的的,正是这些平日里被欺负被打压的轿夫们、仆人们,他们疯狂地贪恋着这个游戏,仿佛要把这一年来受的委屈与痛苦都加在”舞龙灯“的人身上。
这种”放纵“与”享受“却正是暴露了人性丑恶的一面,尖叫、哀嚎、痛苦都勾起了这些奴仆最隐私的愿望——做一个主宰者。一个人,若是长期隐忍地奢求着什么,那当他有机会得到这个东西,就会疯狂地、不加节制地、甚而变态去使用着。
这个场面,看起来,似乎舞龙灯的人是牺牲者。但,这无形的牺牲者却是这些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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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顺从封建的“绅士”
如丫鬟、仆人、舞龙灯的人,他们都是被人主宰生活权利的人,他们的悲哀令人同情,让人惋惜。可他们并未构成全部的牺牲者,那些站在这些人头顶的人,那些修养良好,家风优良的“绅士”,一样的,成为了牺牲者。
高家大少爷觉新
这本书,要说里面最可悲、最可怜、最可叹的人,便是高觉新了。
他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有着聪慧的大脑、优异的成绩、光明的前途,更可贵的,还有一个青梅竹马、情投意合的表妹。这在当时,应该是任何一个富家弟子最向往的人生。
可是,也就一瞬间的事,他的前途、他的爱情、他一切美好的幻梦都被终结了——他父亲强行为他安排了一个门当户对的亲事,并且让他放弃他所热爱的学业回来料理家事。
似乎在这种“绅士家庭”,长辈主宰晚辈的工作和婚姻,是非常平常的事。面对这样巨大的打击与冲突,他暗地里绝望过,哀叹过,痛哭过,但在父亲面前,却是平静地、顺从地接受了——他不说一句反抗的话,而且没有反抗的思想。
这一次顺从,既是人生的巨大转折,也是
思想的巨大转折。
他本就不懂反抗,在料理家事之后,更是对长辈言听计从,不敢半点违抗。他信奉“作揖主义“和“无抵抗主义”,尽可能牺牲自己的时间、精力,去换得他们的欢心与满意,也换得自己的片刻安宁。
他似乎从不会想到反抗,在后来的日子里,更是变得越发小心翼翼和懦弱。由于他当时的顺从,他的表妹梅后来有了一段悲哀的婚姻,又早早地守了寡,变得忧郁而多病,最后因病香消玉殒。他深爱着自己的妻子,可是却听信长辈迷信的说法,将待产的妻,送到荒凉潮湿的城外去,最后导致妻死在了产房中,而他也因为那迷信的鬼话被生生地拦在产房外面,连妻的最后一面都未见到。
他常说:
我们生在这个时代,就只有做牺牲者的资格。
他总是悲哀着诉说自己的无奈与苦衷,总是想尽可能让每个人都满意,就算牺牲自己又何妨?可是正是由于他的顺从与懦弱,让他身边最亲近的人接二连三地远离。所幸,许是梅与妻子接连的打击终于让他有些许的转变了,他最终瞒着那些他奉为“神祗”的长辈们,帮助三弟觉慧逃离了这个家,做了几乎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违抗他们的事。
他用平日少有的坚决的语调说:“我说过要帮你,我现在一定帮忙你。……我做不了的事,你可以做。”
剑云
相信读过家的人,对剑云都不陌生,甚至印象深刻。这个永远将自己贬到尘埃里,永远保持着自我否定,顾影自怜模样的人。
他童年便父母双亡,寄宿伯父家,长大后升不了学,只找了份薪资低的工作。
他的成长环境很大一部分决定了他忧郁自卑的性格。生活中的冷淡与轻视让他对自己全然没有自信,尽管他与觉慧三兄弟等同辈人相处时保持着平等友好的关系,甚至他们更加照顾、更加顾及他的感受,他却始终保持极度谦卑、自我否定、刻意迎合的状态。
他与觉新相似的地方也在于尽管他不喜欢一件事,甚至讨厌,但是若能讨好别人,也是会去做的。
那个明白赌博没有意思的剑云是常常参加的,他为了敷衍别人毫不迟疑地做他不愿意做的事。
他常常多愁善感,敏感多疑,任何人悲惨的命运都能勾起他的伤心与悲痛。他常年患病,大多也与忧郁与相思有关,总是胆怯地忍受所有的冷淡与轻视。
……我不晓得像我这样在践踏和轻视中长大的人也会有爱的本能
……我明白没有一个女人会爱我。我是一个卑不足道的人!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光明,那么多的爱,可是都不是为我设的,我是一个被幸福遗弃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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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代,培育出来的“绅士”便是如此?刻意逢迎,没有主见,不会反抗?这种在“无抵抗主义”和“作揖主义“中催生出来的知识分子又有什么用呢?他们依然会屈从于专制、迷信、荒谬,就算他们接受过先进的教育又如何,就算他们知道这样的体制和思想不正确又怎样,他们连反抗的思想都没有,连反抗的机会都不留给自己,就这样让自己、让越来越多与他们相似的”绅士们“做了牺牲者。
巴金在《激流》总序中写道:
我跟所有其余的人一样,生活在这世界上,是为了来征服生活。
只愿越来越多的人能为自己的生活与梦想去和世界搏一搏,顺从与懦弱只会牺牲掉你更多越来越重要的东西,生活是一条激流,只有征服它,才能去到你想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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