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加班没有昨天那么晚，一位老朋友来了。他来到我身后时，我正在忙得很，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也没说话。直到我忙完一个项目，一回头才看到他。他说，我等你十多分钟了。这让我觉得很不好意思。
他最近每天晚上都来找我。他管业务推动，我管项目审批。我们原本是一个业务链条上的。马上六月底了，业务爆发，他被逼着每天到我这里坐坐，实际上是来盯着我，让我不好意思不加班。
但是今晚，我忽然觉得他不是以工作身份来的。因为他看着我说话时，笑了笑。那种笑，有点调侃，又有点害羞，还有点老朋友见面相互的问候。
毕竟，我们两个是多年的朋友。
平时各自忙碌工作，有时真的会忽然忘了，我们其实是不错的朋友。
十几年前刚毕业时，我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入职培训时，他是我们的班长。有一天培训结束，我坐车回郑州大学我同学那里，结果撞上他也在。一路聊了聊。后来每天培训回去都一起聊一下。
那时候还有一个女生，家是这个城市的，现在在深圳，当时她跟我一个小组，分派到支行后，她又跟他在一个网点。总之吧，她后来陪着我们两个男生找房子，我和他就租在了一起。
当年他比我还要内向一些。租房后，水电暖气，跟房东谈价格交房租，跟物业交涉，空调坏了，燃气不通了，都是我去弄。他说太麻烦，都交给我处理。我也不知道那时候，我就那么会照顾人了。
嗯，对方还是个男生。后来有一次他正洗澡没热水了，我正在客厅听音乐，构思我的小说，没注意到他裸着跑了出来！等我回过头时，他头上的洗发水还没有冲干净：快，快，没有热水了！
是的，我们是见过裸体的交情。不过，是我见过他的。
我的电脑在客厅，一个很大的台式机。我每天下班回来写小说，断断续续写了半年，有20万字了，拷出来发给了陈唧唧。让他帮我埋在了，天涯海角。那部小说后来再也没去看过，电脑也送给了单位的保安。
我的房间里堆了两大箱的书，我还在不停地买书。他的房间里却只有两本书：红楼梦和三国演义。很古典那种本子，有淡黄的味道。他每天也就翻几页。他说，经典的东西，不在多。
与这两本书一起的还有，电脑里的电视剧。我从大学里带了几十张刻录的光盘，里面都是国内外经典的电影和电视剧。他的电脑上只有一部上海滩，周润发和赵雅芝那一版。他也就偶尔看看。
但等我的电脑播放一些经典看电影时，他都会过来一起看，我们还会一起点评一番。这时候我就发现，他其实都看过，也都懂。他很喜欢张国荣。我们聊他的电影聊的最多，有时候会忘记出去吃晚饭。
因为张国荣，我们又一起聊起了歌曲。我们的曲库差不多。区别在于，我还同时看武侠，比他丰富一些。他最喜欢的那首张国荣的歌，我时常还会想起来：垂下眼睛熄了灯，回望这一段人生......
我们在一起住了半年多，他后来去了下面的地市。我也搬到了现在居住的小区。我在这里租了新房子，他的东西就放在我的家里。他每个月回来一次，我们一起吃个饭，去会展中心走走。
我记得当时我们聊的是，只要吴三桂拔寨而起，离开云南，那就是虎落平阳。还有一段是，你这十几个兄弟，一个一个的，谁不想做皇帝，谁，又做不得皇帝呢？我和你父皇以为，也只有你啊，最适合。
后来我因为个人原因差点离开了现在的单位。那一年的元宵节吧，大玉米楼下烟火很是繁盛，我们在拥挤的人群后面看着烟花冲向天空，绚烂那一夜的喧哗。你如果真的走了，是单位的损失，他说。
嗯。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很感动。他是舍不得我。如果那时候我真的走了，我的人生轨迹必然是另一番模样。
现在回过头来去想，如果让我回去那个时候，我一定会走的。
可那个时候，我还是留了下来。
成了一个历经很多事情，依然温柔如水的男子。
后来他从下面的地市回来，自己也租了房，以后来我这里也就少多了。
再后来发生了好多事。他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不爱说话，相反，每每在很多人的场合还会妙语连珠，滔滔不绝。
他总说我读书比他多，学到的东西比他多。我总说他了解的人性比我多，行走的路上绕开障碍的智慧比我多。
我们就这样相互恭维着，好些年过去了。
后来我们又阴错阳差来到同一个部门，这时候他已经不需要我的照顾，相反，是他在处处提示我，说我还是跟以前一样，不好。
我因此从他那里学到很多为人处世的，规则。我似乎学什么都很快。只不过有时候心里有点排斥，所以还有很多不顺。
再后来我们来到现在彼此所在的部门，因为业务关系，联系很紧密。他总想来我这里做，说了好多次。我因此觉得，我们骨子里还是很像。不过他并没有申请过来，在那边发展也很不错。
今晚他来找我的时候，我就忽然想起来这些事，还有很多没有写出来。我说，我今天本来心情很好（嗯，很好呀！），你来了我忽然有点伤感。他说，嘿嘿，你还是不够累。我说，我今晚就写你了。
他说，你的小说还写么？
我说，写了几个了，消遣一下，成不了气候。
他说，有个自己的爱好，挺好啊。
我说，就像你，电子产品只用苹果，冰淇淋只吃哈根达斯！
他说，我没有你读书的那种高雅品质，只能沉浸在物欲之中不能自拔了！
我们一起下了楼，他往西走，我往东走。
我走过路口取车时，一轮圆月挂在中天，很是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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